“我叫陈中,原本是小明王韩林儿身边的护卫,龙凤十年的时候,小明王派我去张士诚麾下做探子,后来小明王溺水身亡,朱元璋灭了张士诚称帝,我死里逃生,小明王待我不薄……”
自称陈中的黑衣人缓缓说出自己的来历,提到小明王的时候,面露柔光,提到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的时候,面露凶光恨不得生啖其肉。
一个为旧主复仇的戏码,听起来合情合理。
毛骧却听的是眉头紧皱。
李余也是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这黑衣人编的似乎很像,但是很明显是慌乱之中,也可以说是在遭受精神冲击后,临时想出来的故事,有纰漏。
龙凤是当初起义军领袖韩林儿的年号,韩林儿当了起义军十二年的领袖,后溺水而亡。
且不说韩林儿年幼无能身边人都不信服于他,单说陈中这年龄都对不上。
因为韩林儿年轻,不喜欢身边都是老家伙,所以他当时挑选的护卫年纪最大不过二十。
这样算下来,若是韩林儿的护卫现在最多也就三十岁出头,可是很明显这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年龄上极其不符。
毛骧没有吭声,李余已经不耐烦起来了。
“说完了?”
“呃,还有一点……”
“不用说了,故事不好听。”李余说着对着毛骧道,“把那个侍郎叫回来吧,再找几个疯子,给这小子唱曲听。”
毛骧道,“都给你说了,换我的吧,顶多砍完四肢他就得招了。”
“四肢?呵,精神攻击他都扛得住,你那肉体的疼痛更白搭。”
“还别说这家伙嘴是真严实,看来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李余笑道。
“持久战?就怕你拖得时间长,就连那些小鱼小虾都跑了,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玩啊。”毛骧皱眉道。
“没事,他们跑不了的,若是拖延时间他们能跑的了,这家伙也不会这么快就编故事了。”
李余用拐杖狠狠敲了陈中脑袋将他敲晕过去后,继续道。
“不用管城里,就看好城门,别让老鼠跑出城就行。”
“你这一棍子可不轻,直接就给砸晕了。”毛骧道。
“要不是杀他一个不解气,我都想把他脑袋敲碎了。”李余道,“空欢喜一场,再熬两天鹰吧,这会扛不住想起来编故事了,等他明白编故事没用的时候,就说实话了。”
“你可真有闲工夫!”毛骧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是呀,闲的很,我这身子骨除了躺着,还能干啥?”李余笑道。
狭长昏暗的甬道,只有两人说话的声音,两人都不说话后,只剩下哒哒的拐杖声,听起来格外恐怖。
加上诏狱终年不见太阳的潮湿,竟然让李余有几分脊背发凉的恐惧之感。
侧脸偷偷看了眼毛骧的脸,这份恐惧更深了。
凑!
本来以为熟悉了看几眼没事,现在才发现,熟悉了再看,还是丑!狰狞可怖!
呼啦……
甬道尽头传来哗啦的锁链声。
接着就见前头跑上来一个锦衣卫,停在毛骧身前。
“大人,蒋副使回来了!”
听着锦衣卫的话,李余分明看到毛骧怪异的眼睛,闪过一抹亮光。
“人抓到了?”毛骧道。
“抓到了。”锦衣卫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见毛骧心情不错,略带讨好的道,“大人,那余万宁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一点佛性、神性,那些人咋就迷信他嘞。”
“这就是人家的本事,前头带路!”毛骧笑着回应。
锦衣卫闻言,欢快的前头走,心中欢喜,大人冲自己笑了,虽然笑起来很可怕,但是这却是咱们这些当值锦衣卫所期待的,最起码说明这会儿大人心情不错,自己不犯大错,肯定不会被罚去做苦差事。
“余万宁河东道那个邪教的头子,原来还谋划着刺杀太子,上次炸山的时候,被我顺手给灭掉了。”
“不过让余万宁跑了,跑去了湖北道,刚被蒋瓛抓回来,这小子参与了刺杀太子,兴许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毛骧一边给李余解释一边往前走。
“你是说,余万宁是被人指使的?”李余皱眉。
“不然呢?你以为一个邪教头子敢刺杀太子?杀了太子,他能当皇帝?”毛骧反问道。
“这样说来,还真是一环接一环的,河东道利用邪教刺杀不成,太子回程的时候启用柳华元这个暗子。”李余皱眉。
“是啊,若是余万宁成功了,这柳华元就不会跳出来了。”毛骧冷笑道。
“一起去会会那个余万宁,看看你的办法灵光,还是我的管用,你小子想当然了,我几套大刑下来,余万宁该吐的就都吐了!”
……
对新抓来的重犯,自然是先拉进刑房,审问完再丢尽牢房里。
余万宁此时双手被捆绑结实,吊挂在架子上,整个人骨瘦如柴,紧闭着眼,看他腹部起伏的样子,才知道是个活人。
“大人,路上怕他起了歪心思,所以没敢喂饭。”
蒋瓛凑上来,都没看李余一眼,就像是之前套李余麻袋时候,没把李余当回事。
当然,李余也懒得理会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他仍然觉得脖颈处有些疼,心道小子等着,回头看我怎么报复你!
“嗯,路上问过了吗?”毛骧道。
“事关重大,我也不敢私自用刑,就日夜兼程赶回来了。”蒋瓛道。
“没折损人手吧?”
“没有!”蒋瓛摇摇头,“抓这小子的时候,这小子身边一个信徒都没有,逮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湖北山上的一个废弃的猎户房子里。”
蒋瓛说着看了李余一眼,欲言又止。
毛骧冲他点点头,“自己人,说。”
“除了咱们,还有人在追他,他应该是在躲那些人,抓他的时候,下官表明身份,看他一脸诧异的模样,似乎都没想到我们会抓他。”蒋瓛道。
“呵,那是他以为那个冒牌货蒙过咱们了,以为咱们不会抓他。”毛骧冷笑一声,继续道,“他本来要躲的就不是咱们,而是他背后那人,看来他也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