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萧念安的选择是正确的。
姬杉并没有在当天便匆匆赶来,而是在翌日在朝过后,才姗姗来迟。
萧念安喝完补药后又是睡了一整夜,精神总算是恢复了些。
等姬杉推门而入时,他正喝着早膳过后那不知道是第几碗的汤药。
“陛下,您来了。”他看着她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却突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甚至一碗药捧在手心中,萧念安都不知道是该喝完还是该放下。
他此刻才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近乡情更怯。
“臣……”他充愣过后,还是将碗放回了桌上,却在起身行礼之际,用衣袖不小心将碗拂落在地上。
萧念安手忙脚乱地躲开。
但剩余的汤汁还是倾斜而下,将温热粘稠的液体泼洒在鞋面上。
“怎么这般不小心?”姬杉眉头一跳,快步上前捏住他的手腕,又低头瞧了一眼状况。
“几个月不见,怎么还多了这毛手毛脚的习惯?”
实在与他之前成熟稳重的样子相悖。
“陛下,臣……”萧念安只觉自己手腕滚烫,脸也跟着热了起来,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他竟然在陛下面前做了这样令人窘迫的事情。
“还不快给你家主子收拾一下。”姬杉本也只是吐槽一句,并未想要他回答什么,于是朝着角落里一直跪着,如同透明人一样的阿竹吩咐道。
“诺。”阿竹连忙起身,上前扶住萧念安另一只手臂。
姬杉也在此时松开了手。
手腕一空,萧念安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那空荡荡的小臂。
但也只能任由阿竹将他扶到床榻旁坐下。
褪下鞋子和罗袜后,姬杉垂眸看了一眼。
脚背上并未有红色。
看来是汤汁并不烫的功劳。
萧念安沉默着等待阿竹替他处理好脚上的脏污,再重新整理好他的衣着。
而姬杉也没在说话,只是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直到阿竹起身,她才有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吧。”
于是他应声退下,只留二人在屋中。
“臣,方才不是故意为之的。”半晌后,萧念安终于说出来了第一句完整的话。
“不然呢?”姬杉嘴角抽动了一下,反问道,“难不成你是觉得孤会以为你是故意要吓孤的?”
“臣只是怕陛下误会。”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她敲了敲桌子,不想跟萧念安车轱辘话说半天了,“你先过来。”
姬杉招了招手。
于是萧念安微微抿唇,小步快走向她靠近。
如若不是现在那处还没恢复好,步子迈得太大会疼,他肯定是要三步并作两步的。
“坐下。”姬杉看了一眼身边的座椅,示意萧念安挨着她坐,而后又问道,“你感觉如何了?”
“回陛下的话,臣感觉还挺好的,睡了几天,当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萧念安避重就轻地答道。
他不想让陛下觉得他的身子那么不中用。
他想让陛下知道,虽然自己的年纪是大了一些,在男子中已经算不上是风华正茂了,但也没有那么老的。
“当真?”姬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大相信。
“千真万确,您知道的,臣体魄一向很好。”萧念安说着,不自觉眨了两下眼睛,手掌也攥住了袖口。
真是放她爹的狗屁。
姬杉看着他的小动作,又有了掀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的冲动。
她真是不明白萧念安究竟有什么必要,要现在跟她逞这个能。
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差点就直接在产房里咽气儿了啊?
“没事儿啊?没事儿就走两步给孤看看。”姬杉真是既喜欢他身上的这股气儿,有的时候又讨厌得厉害。
萧念安身体僵住了一秒,但还是缓缓起身,走了几小步。
呵,还真是听话。
让他走还真走上了。
姬杉看着他的动作,强行忍住了脱口而出一句“既然没事儿了,那便收拾收拾滚去贬官地”的冲动。
萧念安似乎察觉到了周身气压的变化。
他迟钝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情。
“陛下,臣……嘶……”
话还没说完,他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五官都扭曲皱在了一起。
好疼……
他一时着急,不小心步子迈大了一些,牵动了伤口。
但好在也只是一下,那一瞬过去,便也还好。
“臣……”于是缓和过来后,萧念安想解释自己一下的失态,却又不知道如何狡辩。
“………”姬杉扶住了额头,“行了,坐下吧,坐下吧。”
他讪讪地坐了回去。
“好就好了,没好就没好,没事儿胡乱逞什么能?”
“诺,臣下次不会了……”萧念安放弃了挣扎。
他确实有点不中用。
生个孩子都能把自己生成这副模样……
屋内再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后,萧念安终于开口问道:“您看过,小王女和小帝卿了吗?”
他当着她的面,试探性地说出了这两个名词。
他其实有点害怕,这两个孩子出生在宫外,名不正言不顺,姬杉会不愿意将她们写入宗室名碟中。
那便真成私生子了。
萧念安现在倒是不会再纠结于自己没有名分这件事儿了,外室不外室的无所谓。
但他不忍心让孩子被自己连累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