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怎么这么大的动静?”萧念安捧着肚子,听着远处隐约的喧哗声,眉宇微蹙。
姬杉为他选得这处安胎的地界,平日里寂静得厉害,几乎很少有人经过。
可是最近几日,却总能听到些动静。
虽然这声音听起来离这宅子还很远,但萧念安也很是疑惑。
再加上他最近心绪不佳,听着这声音更是略有烦躁。
“奴听闻是陛下颁布了招贤令,无论出身,广招天下贤士,因此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入了都城。”
萧念安现如今居所远离市区,地处郊外,安静宜养胎。
不过也因为人烟稀少,所以物价便宜,附近的房屋租金也很是低廉。
而这些闻讯而来的文人,大多数手头拮据,浑身上下加起来都不过几两碎银。
于是乎,自然要选择便宜的地方住一住了。
“原来是这样。”萧念安的眼神又暗了几许。
如今陛下身边不仅美人环绕,就连能臣贤士也要排出都城了。
哪里还有他的一席之位呢?
“不过主子您别担心,同咱们这连在一起的几处宅子都是陛下的资产,您别怕有人会过来……”
“我便这般见不得人吗?”
萧念安冷不丁来了一句。
“啊?”阿竹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连忙道,“不是的,奴不是那个意思,陛下也是为了保护您呀。”
他虽然也不是很想替姬杉说话,但是自家主子都这样了,他说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出言安慰萧念安,让他心里能好过一些。
其实阿竹也多少能感觉到,自从萧念安怀孕后,随着月份的增大,他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了。
“只是保护吗?”他重复了一句,自嘲一笑。
陛下一次都没有来过。
五个月了,一次都没有。
甚至他腹中胎儿都已经八个月大了。
无数个夜深人静辗转难眠之际,萧念安总会在心中质问自己。
当初的孤注一掷究竟是对还是错。
侥幸逃脱究竟是福还是祸。
为了腹中的孩儿,如果代价真的是同姬杉此生不复相见……
那,值得吗?
萧念安拿不定主意。
只有在胎动时才能得到些许安慰。
阿竹看着他目光遥远,心也在滴血。
萧念安这一胎比旁人要大一些,肚子鼓得骇人不说,这些个月里也吃了不少苦。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任何孕期反应他都有,甚至十分明显。
导致整个人精气神儿都不太好。
“你说,等我临盆的时候,陛下她会来吗?”萧念安茫然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话。
“当然会的!主子您莫要多想,您也知道的,陛下这几月忙得厉害,无论是魏国求援还是如今的招贤令,都是这段日子发生的呀。”
“而且……而且从王宫到咱们这地方可是要走好久的,陛下无暇分身,也很正常。”
“是要好久。”萧念安眼珠终于动了动。
虽说只要想来,哪里有抽不开身的说法呢?
可他希望相信她是抽不开身的。
而不是主观意愿上不愿见他。
*
不过萧念安两个都想错了。
姬杉既不是抽不开身,也不是不愿见他。
她压根就没有把去看望养在外面的人放在日程上过。
虽然偶尔想起,也只是唤暗卫来问问萧念安是否安分守己。
不过乖顺了这么多个月以来,他倒还以第一次给她送了信。
信的内容很是简单。
也就是问了一句“不知待念安临盆之日,陛下可会前来?”
萧念安不是不想多写,而是不敢多写。
姬杉也是这时才想起,他似乎确实快要生了。
“陛下,您觉得呢?”
她正在走神儿之际,突然想起了晨间递过来的信,乍一听温昀的声音,她倒是不知道在问什么了。
“嗯?什么?”于是姬杉抬起双眉,问道。
“这只好看,还是这只好看呢?”温昀拿了两只只是镶嵌的宝石颜色不同,但样式相仿的玉冠在头上比划了一下,而后重新问道。
“这个吧,红色的适合你。”她很快做出了决定。
“好。”他笑了笑,对着铜镜娴熟地将玉冠戴在头上。
金簪锁入孔中,透过铜镜,温昀看着姬杉的面容,却是开口问道:“陛下今日,可是有心事?”
“算不上是心事。”姬杉拨了拨他金簪上垂下的珠链,“令姜换好衣服了吗?”
显然,她并不打算说出来具体的事情。
只是回避了这个问题。
“早些去看过了,令姜那是已经醒了,算算时间,也该换完了。”
“换完了好啊,正巧在狩猎开始之前,孤还能提前教教她射箭。”
说起这个,姬杉不免有些摩拳擦掌。
现在的令姜不像去年一样晃来晃去得,已经完全能够独立行走了。
那就证明今年秋猎她可以耍耍假把式了。
民间总有望女成龙的说法,然而殊不知王室也不例外。
“陛下。”温昀一时有些无言以对,“令姜那小胳膊小腿,也弯不动箭呀。”
“无妨,孤出力,她摆个动作就行了!”姬杉俨然今天是非要手把手教令姜射箭不可。
“……那也好”
温昀还能说什么?
自然是什么也不能说了。
于是,待到他整理好衣衫,便被姬杉拉去了令姜的住处。
为了方便照顾,令姜在行宫的住处也离这里不远。
不过她年岁尚小,只安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勉强可以进行射箭联系。
不过刚练了没半个时辰,姬杉倒是正在兴头上,而令姜早已偷偷甩了甩自己酸涩的小手腕了。
正在她用小小的脑袋,贫瘠的思维,仔细思考着如何在母王不扫兴的情况下逃出生天,保护好小手手之时,顾知年便突然来了。
“顾君君!你来啦!”令姜顺势从姬杉的双臂中脱离,四肢极快地倒腾着向顾知年的方向跑去。
“诶!令令,当心摔到!”坐在一旁喝茶围观母女二人互动的温昀忙站了起来。
然而虽然四肢的婴儿肥还没褪下的令姜却是稳稳当当地跑到了顾知年身边。
可顾知年这小身板却让她撞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得亏若羽眼疾手快在身后扶了他一下,这才稳住步伐,没有直接退到大门口去。
“顾君君好久没来看令令了。”令姜抬头看着他,小葡萄眼睛一眨一眨得。
顾知年确实以前经常会来看她,不过他最近为一连串的事情所打击,身子不太好,不易多走动,也不想将病气和霉运过给令姜,这才许久没来了。
不过现在到了秋天,离开王宫前往行宫围猎赏月,连太医都建议他都看出来走走,于是便来看望她了。
“顾良君空闲时,常会来陪令姜玩。”温昀见姬杉似有些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
她确实对于竟然在这个地方见到顾知年有些讶异。
“参见陛下,君后殿下。”谈话间,顾知年已拉着令姜的手走到她们二人面前行礼。
“你很喜欢孩子吗?”姬杉看令姜一副很喜欢顾知年的样子,便能猜到他对令姜定然不错。
也难怪她疑惑了。
毕竟顾知年耐心逗弄小孩的样子,确实很难想象。
然而他听到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要说喜欢吧,其实并不然。
他还是孩子是就经常被小孩子欺负,等到大一点时,也会同样被小孩子欺负。
毕竟白纸的学习能力很强,很容易让周围环境所污染。
稍微教养不好,就会变成性恶之人。
哪怕教养好了,也很容易在尚未长成之前跑偏。
偏得先魏王还觉得小孩子哪里会有什么坏心眼,哭着来找她说什么在君后那里受了委屈,也很容易相信并直接认定是顾知年不占理。
因此,顾知年也只能算得上是勉强不讨厌罢了。
对于令姜,除了她确实被温昀教养得很好以外,更大程度上是因为……
“臣侍喜欢小王女。”
他只喜欢陛下的孩子。
因为他想有却不会有。
“这样啊。”姬杉微微颔首,“挺好的。”
顾知年虽不知道哪里好,但也不会询问。
可温昀却看着她的侧脸略感觉疑惑。
多年相处下来的直觉让他觉得,陛下定然不是随口说了这样没头没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