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姬杉身披盔甲,骑着汗血宝马,带着一批驻守的将士,雌赳赳气昂昂地向开战中心掠去。
此时战争刚刚开始没多久。
姬杉甚至听到了战鼓声响响,紧接着大地发出轰隆隆的震声。
这是成堆的马儿奔跑而造成的。
“陛下,您怎亲自来了?”翟韶正拿着剑,指挥着排兵布阵,看到姬杉过来难免有些吃惊。
“孤来督战,最好能生擒王臻。”她抽出佩剑,说道。
“阵型一字排开,向东南方进攻!”
战场上瞬息万变,翟韶分身乏术,来不及与姬杉多说话,又是大声指挥道。
正在厮杀的将士们一听,自动向周围战友传递着指令。
几乎是瞬间,大军已有序摆好阵型。
姬杉看到这幅场面甚为满意,没再继续说话,而是坐在马上观察着攻守之势的变化。
这场战争又是持续了一天一夜,终于晨光熹微之时,将梁人尽数斩杀于马下。
“报!陛下、将军,臣无能,未能活捉王臻,她借着地势,带着几千兵马已经逃回梁国了。”
姬杉正指挥人收拾着残局,便有人来报。
“不是派了一万人守着东北方呢吗?怎么还让人跑了?!”翟韶这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用力给了那人脑袋一巴掌。
“属下办事不力!愿领军棍!”
“废物!以前事儿都办得不错,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她说着又给了一脚,将人踹倒在地,回头向姬杉请示道,“陛下,您看这……”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翟韶这一番举动摆明了是在向姬杉求情。
“大周一向以法治国,依军法处置就行。”姬杉本也没打算动辄打杀。
“既然王臻也逃了,梁国境内,不宜追杀她,也不必派人去了。”她又说道,“反正也要往下打过去,先收拾收拾,准备拿梁国开刀吧。”
“诺。”翟韶顿时激动了起来,她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像这样的追击防御战她是打得一点都不过瘾,还是攻城掠地来得爽快。
“陛下,您已经待在这里一夜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翟韶努力收敛住自己的神情,说道。
“不用,孤不累,孤要在这里看这战死的将士们入土为安。”
既然是战争,必定会有伤亡,饶是她们这一战大获全胜,也避免不了有将士折损在里面。
周梁的兵服颜色并不相同,倒也好分辨,最终埋了两个时辰,终于是将周人的尸首尽数埋入土中。
至于梁军,她们没时间管。
总归这块交战地在地图上是属于梁国境内的。
于是埋葬好自己人后,姬杉终于启程,回到营地之中。
她确实有些困了,简单洗漱后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只是第二天一醒来,姬杉就听到了令人意外的消息。
“有人在埋葬梁人?”她咽下一口肉包子,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回陛下的话,是的。”
“孤记得回来前,应该是安排人守在那里了吧?”
“是的。”
姬杉不解,“那她怎敢当着孤的面,给梁人安葬?她也是梁人?”
“属下尝试与她交流过,听口音并不像梁国人,更像是咱们周国人。”报信之人说着说着有些犹豫,又道,“似乎,还带着官腔。”
“官腔?”姬杉放下手中的包子,顿时来了些兴趣,“人可抓过来了。”
“嗯…尚未,那人看起来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再加上除了挖坑埋人以外,再未做其它事情,故属下们不敢随意抓人。”
她们是怕外一这人是陛下的亲信可不好了。
这才急匆匆地跑来找姬杉拿主意。
“好罢,孤去看看。”她倒是很好奇。
*
“就是那人?”姬杉骑在马上,远远望去就看到一个体型偏瘦的女子努力搬着尸体往土坑里挪着。
“正是。”报信人回道。
“这么一会儿便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请陛下恕罪,她昨夜就已经开始挖了,只是当时夜深人静,属下们没多在意,只当是附近的百姓。没想到天一亮就看到了这么大的坑。”
姬杉听罢一夹马腹,直奔着女人驶去。
“吁——”在土坑前,她才拽紧缰绳,马儿被紧急叫停,蹄子一扬老长,卷着沙土就摔了一些到女人的身上。
女人这才抬头看向姬杉。
姬杉也在看见她脸上戴着一张青铜面具,不由微微一滞,而后翻身下马,“不知阁下是在做什么?”
“如您所见,我在埋葬这些尸首。”女人答道。
“阁下是梁国人?”姬杉见她这么回答,虽觉她说话确实带有大周都城的口音,却仍是如此问道。
“非也。”女人摇摇头。
“那便是周国人了。”姬杉眼中带着探究,又道。
“也许吧。”这次她给出的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也许?”姬杉轻笑一声,“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怎么还能是也许呢?”
“来历并不重要,我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看似答非所问的一句话,姬杉却敏锐的从中提取到了一些信息。
“既然阁下‘也许’是周国人,为何要埋葬梁国人呢?”
“来历并不重要。”女人又重复了一句先前的话,而后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
“这天下终究是要合为一体的,逝者已逝,又何必纠结来历呢?”
“早就听闻陛下心有鸿鹄之志,脚下的这块土地,迟早是陛下的,您又何必计较当下这些人是哪国人呢?”
“陛下爱民如女的名声远播,既已埋葬周军,又何必将梁军曝尸荒野。”
“你知道孤是谁?”一连串的三个“又何必”,成功让姬杉敛了笑意,眼眸中是深不见底的暗色。
“此番气度,除了陛下,又能有谁?”女人微微俯身。
“你认得孤,可孤却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易安。”她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