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江照白被气笑了。
那不就是说他只有之前得了几次宠,后面便失宠了吗?
还没爬上几次龙床呢,就先嘲讽起他来了……
江照白在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显,只朝着姬杉盈盈一拜道:“陆少使最后一舞实在精妙,侍身一时看呆,倒是没和上箫声,还望陛下轻罚。”
“?”姬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孤怎么感觉你是生怕孤不罚你呢?”
“侍身只是不想在您面前掩盖自己的错漏罢了。”江照白极为无辜的回望着她。
姬杉稍顿,正要开口,温昀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如此明月如此夜,心意到了,何必非要向陛下请罚呢?”他轻轻拉过姬杉的手,“想必江长使也定是无心之失。”
“嗯。”姬杉闻言当即点头,“君后说得极是,月圆人圆的日子,孤便不罚你了,老实坐着吧。”
她虽是这样说着,心中却是暗叹一口气。
只道温昀着实心善,竟看不出江照白那些小把戏。
这哪里是要她罚他,明明是在同她暗送秋波啊。
瞧瞧听她说不罚了后,江照白那张小脸都快挂不住笑了。
接下来的宴席上就是比较中规中矩的了。
江照白和陆染之两个爱搞事儿的偃旗息鼓之后,宁子瑜会的才艺不多,想争也是有心无力,只是送了一幅字画给姬杉。
至于傅怀晏只是闷头吃着饭,自从陆染之投怀送抱的戏码唱完后,他的两边腮帮子就没有瘪下去过。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哀家有些累了,也该登高赏月而后回去休息了。”太王太君后掩唇打了个哈欠,而后开口道。
于是一行人起身登上了赏月高台。
当然温昀大着肚子,太王太君后腿脚不便,是被宫人抬上去的。
速度自然比不过两条腿走的。
于是一直埋头干饭的傅怀晏此时终于是找到机会凑到姬杉身边。
“表姐。”他轻声唤着。
“怎么了?”姬杉回应道。
这次傅怀晏没说话,只是拉过她的手拽进了自己袖中。
姬杉简直是不明白他的小脑袋瓜又在想些什么。
“表姐,你有没有摸到什么呀?”他神神秘秘地问道。
“……硬的,什么东西?”只能说姬杉今天心情不错,还有耐心陪他玩猜谜游戏。
“猜猜嘛。”傅怀晏不肯说。
于是她再度在他的袖中摸了两下。
只不过还没等她摸出个所以然来,傅怀晏就“咯咯”笑了起来,“表姐,好痒哦。”
姬杉更是一阵无奈。
但她还真能大概猜出来那里面是个什么。
“木雕吧。”她下了定论。
“哇塞,表姐你怎么猜到的!咱们简直是……”傅怀晏说着抿唇得意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心有灵犀。”
倒也不是,只是她还记得他雕过小兔子罢了。
“那你拿出来吧。”傅怀晏又是催促道。
于是姬杉从善如流,握着那两尊木雕便将手抽了出来。
掌心中赫然是两只栩栩如生的小木人。
“表姐,我刻的咱们怎么样呀?”他盯着姬杉的眼睛,满怀期待地问道。
姬杉伸手摸了摸小人的五官,“这是孤吗?”
“是呀是呀,我照着表姐刻的呢。”傅怀晏点头如捣蒜。
看着他这副样子,姬杉不由失笑,而后拿起那只男子模样的小人放到了他的脸庞。
“别动,让孤看看。”
傅怀晏听罢眨了眨眼。
“确实很像。”
“那表姐喜欢吗?”他赶忙问道。
“嗯。”
“嘿嘿,是送给表姐的。”傅怀晏总是习惯在害羞的时候挠自己的后脑勺。
好好的头发都被他摸乱了。
“两个都送给我?”姬杉继续问着。
“当然啦,她们两个是一对儿,怎么能分开呢?”他理所当然地回道。
脸颊却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月圆人圆,但愿人长久嘛……”
傅怀晏后半句话说得极轻。
但姬杉确实听得一清二楚。
然而她却没多说别的,只道:“好,那孤就都收下了。”
傅怀晏也并不介意她会不会回那句话,见她收下就已经很开心了。
于是趁姬杉整理袖子之时,“吧唧”一下就亲在了她的侧脸之上。
简直是旁若无人。
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边动静的顾知年蓦然别过头,转而望向天边的圆月。
好似除了温昀之外,他又多了一个可以羡慕的人。
他羡慕傅怀晏可以如此主动。
定是被爱意和善意包裹长大的人,才能这样肆意挥洒爱意吧。
温昀也停在了原地。
他上来时刚好看见了那一幕,一时脚步似有千斤重。
“阿昀,你上来了啊。”姬杉已经用余光瞥见了他,于是转身伸手去接。
温昀微微垂下眼帘,迅速调整好心绪,而后笑着将手放到了她的手心之上。
“您瞧,陛下和君后殿下还真是恩爱。”身后宫侍搀扶着太王太君后说道。
“宫闱之中能得相爱人实属不易,君后命好。”太王太君后笑着摇摇头,“这幅场景倒是让哀家想起了从前,年少是真好啊,哀家看着她们都觉得年轻了许多岁。”
“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些。”姬杉拉着温昀走到围栏前,朝着远处独倚凭栏的顾知年招了招手。
他闻言回首,姬杉眼瞧着漫天星辰落入他的眼中,然后飞速向她靠近。
虽然她这话是对着顾知年说的,但江照白却是“自作多情”也提着长衫下摆,小跑凑到了姬杉面前。
“陛下,您在叫侍身吗?”他微微歪头,唇边带着如月色般轻浅的笑。
这样一来,反倒是顾知年顿住脚步,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好在姬杉伸手将他拉到了身前,一切不言而喻。
“看来是在叫良君殿下了。”江照白本就是故意的,现下自然也不会尴尬,依旧长身玉立,得体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退意。
盘算都打到脸上来了,但姬杉倒也不戳穿他,无伤大雅的小心思罢了,只道:“来都来了,便在这儿待着吧。”
“诺。”江照白从容应道。
“陛下陛下,孔明灯。”傅怀晏扯着姬杉的袖子,将她视线扯了回来。
宫人收到贵人们皆已登上高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点燃了一早准备好的成千上万盏孔明灯。
此时它们漂浮于天河之上,与皎月繁星交相辉映,融于银河之中,光华璀璨。
“但愿人长久……”温昀望着那缓缓升起的千万盏明灯,不由念了一句。
他倒是没听见之前傅怀晏也有念过这句,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与君常相守?”姬杉回首望向他接道。
温昀脸上漾出温柔笑意,逐渐蔓延至眉梢。
他轻轻应了一声,而后将头靠在了她颈间。
*
“欲赏今宵月,须登昨夜楼。”
萧念安举着酒樽,漫无目的地灌进嘴中。
“大人,您都醉了,别喝了。”阿竹跪坐在一旁,满心焦虑担忧地拉着他的胳膊。
但一直是劝说无果。
“她今日,半句话都未同我说,也未让我留下。”他伏在案几上呢喃着,“分明是,这样的日子,到头来,我不过还是孤身一人。”
阿竹听罢心头一惊,上次姬杉来萧府做了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如今更是心惊胆颤。
“大人,您还有侍身陪着您呢,您喝醉了,侍身服侍您就寝吧。”
萧念安却是恍若未闻,自顾自又喝了一口酒。
阿竹看他这样心疼坏了,可大人不听他的,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只是脑后似有火光闪耀,他回头一看,便望见数千盏孔明灯缓缓升入夜空中。
“大人,宫里放灯了!”阿竹连忙摇了摇颓唐着的萧念安,企图转移他的思绪。
萧念安闻言果真抬眼一望,只见天灯十里,却无一盏向他飞来。
“如此良辰美景,她又同谁一起欣赏呢?”说罢又是自嘲一笑,“总归不是我。”
“她身边那么多人,却不会有我。”
“大人……”阿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了,只好道,“您别太伤心了…”
“罢了,我又有什么资格伤心呢?”萧念安将樽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摇摇晃晃的站起。
阿竹忙扶住他,将人送回屋内。
只是在心中暗叹了一句,这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