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殿外嘈杂,愤懑不平之声不断涌入殿内,传到姬杉的耳朵内。
但良久也未见一人愿意去靴踏在炭火之上。
安然见状悄悄走入殿内向姬杉禀报眼下的状况。
“孤便知道,她们这些怎么肯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姬杉十分不屑,“谁还不会瞎嚷嚷呢?”
“告诉她们,机会孤给也给了,孤时间有限,再有一刻钟,若是无人付出实际,便自觉散了吧。”
*
“大姐,咱们真要这么算了吗?这也太没面子了……”一名王族说道。
“你看看谁愿意上去?虺黯已经是个死人了,要是真按陛下所说去做,那不是非死即残吗!”
“我们好歹也是陛下的长辈,这样不好吧?”景同伊自觉面子里子即将尽数丢失,不由沉着脸道。
“朝堂之上,先论王臣,后论其它。”萧念安依旧没有看她,只是目视前方。
“好!”景同伊简直是咬牙切齿,“萧丞相你好得很!”
她就算是再生气也不敢明晃晃地朝姬杉撂狠话,只能冲着萧念安撒气。
“老妇记住你了。”她说罢直接拂袖而去。
剩下的老王族们一下子群龙无首,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也都学着景同伊的样子对着萧念安骂了几句。
好似这样就能找回自己的面子一般。
这才纷纷离去。
萧念安面色不改,转身向殿内走去。
“她们骂你了?”姬杉见他回来便问道。
那些老王族嗓门儿贼大,她自然能听到一些内容。
“算不得骂,无能狂怒罢了。”萧念安淡然道。
听到他这么说,姬杉微顿,随后便是一阵大笑,“孤实在想不到,你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没错,是无能狂怒。”她对这个词给予了高度赞扬。
“不过是年岁活得长了些,便想跟孤摆起架子,实在是贻笑大方。”
姬杉终是笑够了,转头对站在一旁努力降低着存在感的安若吩咐道,“把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就说老王族们惯会做耍嘴皮的面子功夫,什么谏臣,实际上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
“简直是浪费孤难得的心软,孤深感受骗,但念在都是姬氏血脉,便罚她们一个月的俸禄,小惩大诫一番。”
一个月的俸禄说起来真的是不算刑罚的刑罚了。
谁家府中缺那一点钱呢?
但责罚不严,却侮辱性极强。
有几个重面子的老王族直接被气到称病不出了,连带着对教唆她们的景同伊都没了什么好脸色。
姬杉当然不会管她们之间的内讧,这边打发萧念安回了萧府,转头便入了后宫。
不过令姬杉没想到的是,今天的椒房殿格外热闹。
热闹到她甚至刚到殿门口,就听见了傅怀晏的声音。
“君后哥哥,这宴会上摆水仙百合可以吗?我犹豫了好久,也没敲定个主意,主要是也不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我已经好几日没见到陛下了。”
瞧瞧,连哥哥都叫上了。
姬杉十分佩服他这样的性格。
“孤喜欢什么你大可以直接问孤。”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殿内。
“陛下你来啦!”傅怀晏几乎是弹射站起。
顾知年也紧随其后起身行礼。
但是温昀挺着个大肚子,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只得坐在原处,上身微俯。
“陛下,那你喜欢什么花呀。”见姬杉已经挨着温昀坐下,傅怀晏也紧跟着问道。
“孤没有喜欢的花。”
“………”傅怀晏嘴巴撅了起来,“好吧。”
“水仙百合是可以的,只是一种花难免单调,不如添上紫薇。”温昀见他这副模样,于是开口建议道。
“好嘞。”傅怀晏点了点头,又趴在案几上拿着毛笔记下。
“如今吃食也定下了,跳舞奏乐的人选曲目清河哥哥亲自去挑选定下的,登高赏月台已经布置好了……”他一条一条念叨着,“好似也没旁的了。”
“中秋宴上,清河不准备为孤献上一曲琴音吗?”姬杉突然朝着一直默不作声的顾知年问道。
“臣侍不敢当众献丑。”一提到要在众人面前抚琴,顾知年心下一惊,忙说道。
“清河就是过于谦虚,你的琴声要是能被称为‘献丑’的话,这世间怕也无人能称得上擅长于琴了。”
她轻笑一声又道,“你也不必紧张,左右孤又不会说你什么。”
自己的长处能让心爱之人喜欢,顾知年自然是欢喜的。
但……他仍是一点都不愿意当众抚琴。
也不愿再经历那样令人窒息的场面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撕开纱布,让已经愈合得伤疤重新展露在外面的。
至少顾知年既没有,也不想。
而且他已经有了妻主,有了喜欢听他抚琴之人;他一向不喜出风头,又何必要在人前展示呢?
顾知年这样闲着,微微垂下眼帘,只道:“臣侍只想为陛下一人抚琴。”
姬杉听罢一时哑然。
想不到顾清河这个锯嘴葫芦,都学会说情话了?
温昀也不禁向他侧目。
傅怀晏却在思考一个问题。
顾清河能够只为表姐抚琴,那他可以只为她做什么呢?
好苦恼,他想不出来。
“也好,还是等你单独为孤献曲吧。”姬杉也不想勉强他。
虽说在她眼中,克服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它。
但这是女人的想法,让顾清河一个弱质男子去直视过去的苦痛,似乎是有些强人所难。
也罢也罢。
只是温昀听见她的语气带着无奈,心中稍沉。
“我有些乏了,你们还有别的要问我的吗?”他寻了个借口,委婉送客。
顾知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乖顺起身告退。
傅怀晏现在心思也不在宴会上了,也没再多说,满怀心事地坐上了辇架。
所以他能送给陛下什么独一无二的东西呢?
可真是千古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