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萧念安整个人都僵住了,屏住呼吸,下意识去观察姬杉的脸色。
偏偏在姬杉给出反应之前,黄裳又补了一句:“傅姐出门在外,还有如此美人相伴,着实是让黄某羡慕不已。”
她是懂拍马屁的,刚才侍者的话实则是在捧萧念安有“妻主”疼爱,但她说的则是借此捧着姬杉。
只是这番话却更多直接将萧念安定在原地了。
他大气不敢出一个,几乎快自己把自己憋晕过去。
姬杉却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并未加以修正。
或者换句话来说,旁人能这么认为是最好的。
毕竟“心怀不轨”之人,哪里会拖家带口出来办“坏事”呢。
没道理的。
“黄娘子说笑了。”
见她如此反应,萧念安愣在了原地,心脏漏了一拍。
而后开始剧烈跳动着。
用小鹿乱撞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即使他很快就似乎猜到了姬杉的用意,却依旧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哪怕走了一路回到了客栈他都有些恍惚。
“这几日给我扮得像样些,兴许我还能减减你的罪。”姬杉将萧念安的神情看在眼中,却没有功夫理会他的小男儿心思。
在二楼撂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走到了房内。
萧念安也匆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身一把关上了大门。
他背部紧贴着门闩,双手紧按在胸腔上,感受着那浓烈的情绪,带着痛苦阖上双眼。
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慌乱,他欣喜且难受着。
*
姬杉进屋时,暗卫已经等候很久了。
“问出来了?”
“杀手是拿钱办事,并不知道什么内幕。但姬熹的人虽然招供了,法子也都用尽了,撬开了她们的嘴,可也只是知道皮毛……”
“皮毛?换而言之,就是别无所获?”
“除了已知的荻道据点以外,她们还交代了由她们经手沟通过的商人名单。”
“沟流所用的身份是朝廷官员,以权势为诱让商人们提供银钱和奴隶。”
“没了?”姬杉低头摸了摸扳指。
“属下无能。”
“行了。”
看来姬熹还是有点脑子的,没有直接派个了解她们一切布局的心腹过来。
真是个坏消息。
“主人,那些人……要杀了吗?”
“杀了做什么?留着吧。”她停下了无聊的动作,“活着的把柄才是最让人难受的啊。”
月色透过窗子映照在姬杉的脸上,使她的神情顿时变得晦暗不明。
那厢萧念安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然入眠。
他一直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爱认死理的人。
很显然,他现在又控制不住在钻这个牛角尖了。
萧念安在想,既然姬杉选了他来做这个幌子,那么是不是证明哪怕她不喜欢他,也至少并不讨厌身为男子的萧念安呢?
他又在想,自己虽然平日不注重这张脸,也一直就默认自己已经二十六岁了,早算不上风华正茂,应当是容色衰败的。
但这两日,自从换上男装后,那些人又总是用“美人”来形容他。
那他实际上究竟算不算是好看的呢?
萧念安想不明白。
他已经太久没有关注过自己的样貌了。
少年时,应当算得上是好看的吧。
零星的记忆显示他确实是被人用惊艳的目光瞧过的。
但那些记忆实在是太久远了……令萧念安抓不住也无法说服自己。
只记得他并没有在陛下眼中看到过。
浅色的衣服……
或许他这段日子里应当多穿穿的。
萧念安在天蒙蒙亮时,终于是逐渐进入了梦境中。
*
姬杉转天白日里没再出门,安安心心的养精蓄锐,准备晚上跟黄裳所谓朋友们的聚会。
倒也不知道那些姐妹们能有几人在暗卫拷问出的那份名单上。
她倒是十分期待的。
但萧念安的小心思却是落空了。
他早早换上了那身浅紫色的衣袍,又对着铜镜整理了好久的容颜……
可等了一整日也没能见到姬杉一面。
他如今身份尴尬,也没有理由主动去找她……
于是中午草草吃了几口小二送上来的饭菜后,萧念安便坐在窗前,有些心不在焉地自己下着棋。
自从姬杉上次说他棋艺退步,变得无趣了起来后。
他就开始有意练习棋技了。
但不得不说,他似乎天赋并不在此。
萧念安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窗外。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了。
黄裳也是这个时候风风火火来到客栈。
姬杉听到禀告后,将桌子上提前准备好的饰品挂了满腰。
突出一个财气外露。
这才又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黄裳毕竟是商贾出身的,又尚且年轻,虽然在家中是长女,十分受重视,但仍旧没学会披一层高雅的外皮。
她口中的姐妹们也都跟她年纪相仿,因此这聚会的地点必然不会是品茶听琴的僻静场所。
而是选在了花楼……
姬杉甚至都没进门就被门口守着的老鸨身上劣质脂粉味道弄得浑身不自在。
她用食指捂着鼻子才抑制住了打喷嚏的欲望。
要说她活了二十年有什么没去过的地方,那么青楼必然算是一个。
她对这地方着实没有半分兴趣。
半只脚刚迈进大门,里面的公子们便眼尖地注意到了姬杉腰间挂着的叮铃咣啷一堆闪着流光的饰品。
再加上看起来是经常光顾这里的大客户黄裳的朋友,他们心里都有了算计。
于是自动分成了两批,满是妩媚地扭着屁股分别朝着姬杉和黄裳的左右两侧拥了过去。
黄裳娴熟的一手揽了一人的腰。
姬杉却闪躲开了。
“黄娘子,我们谈事情一定要选这种地方吗?”她眉头高高耸起,语气不虞。
这些伎子们她光是看一眼都觉得肮脏得不行,更别说触碰一下了。
都不知道身上带不带着病。
她目光中都是赤裸裸的嫌弃。
“傅姐这是怎么了?在这地儿谈完事情后还能寻欢作乐,这不好吗?”黄裳有些疑惑。
“我有洁癖。”姬杉冷然吐出几个字。
黄裳乐了,“洁癖啊!我懂!老鸨,听见了没有,我这姐儿们嫌这些货色脏呢,叫几个没开过苞的公子前来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