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爷脑门炸开了花,身子一晃,手里的盐撒了一地。
一瞬间失声了,颤抖着手,嘴巴张了又张。
脸色煞白,一口气没缓上来,眼睛一闭,人没了劲就要往后面倒。
“三爷爷——”
关键时候宋辰烈从厨房后面闻声赶过来,一把接住了人,抱着人就往门外冲。
跑的时候精准踩到这人的手,任凭这人脸疼得皱成一团。
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旋风似的跑到巷子口。
刚好碰见了下班回来的二能子,侉子车刚准备歇火。
二能子墨镜一下,忙问:“咋的了?这是?”
“三爷爷被人气晕了,常叔,能送我一程不?”
咸咸的汗水流到眼睛里,格外酸痛。
“还说这个干啥?快上车。”
宋辰烈上了边斗,让三大爷靠在他身上,二能子掉头就走。
这时候开车是又快又稳,大事可不能含糊。
前院关腊梅听到动静,跨出院门,伸头朝着小卖部里看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你谁啊你?”
一个陌生男人鬼鬼祟祟弯着腰在柜台上翻找着什么。
男人转身带着疑问,打量了来人,久远的记忆中对不上号。
丝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关你屁事!”
二能子人都开到胡同口了,听声识人,赶紧嚎了一嗓子。
“关婶子,就是这人把三大爷气晕了!我先送人去医院啊。”
关腊梅一听这还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脚朝着肚子踹了过去。
就和踢皮球似的,踹了个大屁股蹲,脑门撞得嗡嗡响。
关腊梅气沉丹田,扎扎实实吼了一嗓子。
“大伙儿都出来啊,有人上门来找茬了!”
一瞬间各家听到动静乌拉乌拉没几秒钟全都出了院子进了小卖部。
“怎么回事?”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瘪犊子!敢欺负三大爷家没人!”
林筱彤备课笔记往床上一丢,跟着高秀兰后面窜了出来。
小房间里橙子、初一和国庆也紧跟其后。
在厨房里忙活的爷俩手拿锅铲过来了。
高秀兰气势汹汹带着几个婶子率先进了屋子,大院的男人们站在门外堵着门。
“就是这个没长眼的啊!”
“你谁啊你?”
这时巡逻完顺便吃饱喝足的小白也七拐八拐回家了,一进家门尾巴一翘。
怎么这么多两脚兽?
鼻子嗅一嗅,闻到了陌生的气息,一瞬间弓起身子,猫毛炸起。
猫眼恶狠狠盯着这位家的入侵者。
男人咽了咽唾沫,顾不得肚子疼了,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声音颤抖,对着人群中的吴胜利喊:“吴叔,是我啊。”
刁玉莲转手揪着男人耳朵:“你又在外面惹上什么事了?”
脑瓜子莫名被扣了一口锅的吴胜利直呼冤枉。
“玉莲,这人我真不认识,问你话呢?老老实实说,别乱七八糟攀亲戚!”
金巧凤上前凑着这人的脸,稍显迟疑地喊了一声。
“三孬子?”
男人忙不迭点头。
众人大惊,互相看看。
张大嘴听了觉得不对劲,问出了大伙儿心里的疑问。
“你不是死了吗?”
林筱彤伸着头,仔细看着这人的样子。
衣服中规中矩,头顶有点秃,瘦条条的,瞧着样子四十多岁。
高秀兰绕着这人转了一圈,抛出一个问题。
“那你说说你偷跑去什刹海滑冰最后掉进冰窟窿这事是哪一年?”
三孬子六几年运动之前人就跑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人还是不是三孬子也不好说。
男人脸色一变,说话支支吾吾的。
“我上小学三年级期末的时候。”
这么大年纪了,说到以前丢脸的事情,真是难开口。
高秀兰点点头,这个回答是没错的。
三孬子就是因为那一次掉冷水里去了,身子才不好的。
林筱彤总算是亲眼见到一直活在大院人嘴里,代号为“没良心”的三孬子本人了。
刁玉莲高声追问:“你真是三孬子啊?你媳妇儿呢?”
当时可是这三人一起卷钱跑了的,留下三大爷和三大妈两口子在家过活。
张大嘴也觉得惊奇:“还有你那个会算命的同学呢?不会就你一人回来了吧。”
三孬子本名叫黎明,媳妇儿叫郭霞,这人还是巷子里郭大妈家的远房侄女。
三孬子在年轻时候有个姓崔的玩得特别好的同学,时不时就带到家里吃饭。
谁想到,这人竟然拐跑了郭霞,三孬子也跟着跑了。
都这么多年了,也没给家里捎点消息,所有人都以为人八成是出事了。
三大爷在三大妈走后,也看开了,全当是没有这个儿子。
提到这个,三孬子也憋不住了,眼泪唰唰地往下流,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媳妇儿跑了!
和崔益民跑了!
还把我一人丢在了漂亮国,呜呜呜我好不容易才跑回来的。”
三孬子这样子看着真埋汰。
一把年纪了还哭成了狗。
一边哭一边说着这么多年他的不容易。
三人一路逃到了羊城,后来又从鹏城偷渡去了港城。
一行三人都语言不通,靠着懂点风水的崔益民坑蒙拐骗勉强度日。
后来有了点名气,三人在邵家落脚了。
郭霞和崔益民当着他的面好上了,旁人都以为他俩是一对,丝毫不顾及他的存在。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靠着人家混口饭吃,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还不能撕破脸皮。
他这个脆弱的小身板,出去讨饭都抢不过人家。
有时候崔益民对他做的那档子事只能夹着屁股忍了。
后来这两人攒了钱想去漂亮国发展,没了崔益民,邵家他一人也是待不久的。
一阵死乞白赖总算是跟着混上了飞机。
三人在肯尼迪国际机场降落,来到了这个说着鸟语的国家。
没有认识的人,找人问路只会说汉语外加一顿乱七八糟的比划,对方也听不懂。
只好先去餐馆里干着最简单的活,干一天是一天。
后来郭霞搭上了几个老乡,拍拍屁股就和崔益民换地盘了。
这次他这个拖油瓶被落下了,一直一直刷盘子。
直到今年才攒点钱一人回国了。
“这这这……”
众人听完之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三孬子抱着吴胜利的大腿嗷嗷大哭。
林筱彤站在高秀兰旁边,听完了也是心情复杂。
说他运气不好吧,逃蹿去好几个地方人都活着好好的。
说他运气好吧,媳妇儿丢了,娘也没了。
三孬子擦擦眼泪和鼻涕,肿着一双核桃眼,想到了他妈。
因为他看他爸的样子就知道日子过得不错,他妈说不定也还在。
“对了,秀兰婶子,我妈呢?”
金巧凤啐了一口,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晓得问你妈!我可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