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市场上也有许多赣省人在卖木雕窗花,小板之类的精细物件儿。
小板指的是窗户或床上的雕板,在上面雕一些戏曲人物,花鸟,山水等。
一般来说,每块小板的市场价也就二十块钱以下。
林筱彤看上的是两个隔扇窗,双面雕工。
绦环板里面裹满了泥土和稻谷,拿在手上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人物细细的手指。
轻轻用手擦掉表面的一层浮土,木雕围廊都没有火柴棍粗细,看样子这块整版木雕都是完好的。
直觉告诉她这是好东西,于是开口询问:
“叔,这窗户板上面怎么这么多泥沙啊?”
拎着抖了抖,没一会儿手指上面沾了一层的浮沙。
摊主坐在小马扎上面,底下铺着拆开的尿素布,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木雕玩意儿。
“嗐,以前老家发大水的时候这东西放在床底下,被水冲成这样了。
闺女你看上这个了?三十你拿去吧?”
现在日头上来了,还有点热,他擦了擦汗,笑得连牙花都露出来了。
其实这个物件也是他从别人那收的,搁以前都是破四旧。
主人家怕人上门打砸,偷偷把东西拆下来藏起来,没想到遇上了洪水,他收这个都花了十五。
“叔,稍微便宜点吧,这东西洗出来还不知道是不是完好的?”
“闺女,这可不好说啊,我不能保证啊。
要不你给二十八吧?好歹也让叔赚个几块吧?”
“叔,这东西这么小,二十八都能顶一个月工资了,再少点吧?二十五行不?”
“行行行,二十五一口价,闺女中不?”
“好嘞,谢谢叔啊,给,您点点。”
林筱彤见好就收,钱给出去了,她身上的零钱就剩这么点了。
心满意足地拎着东西回头找高秀兰去了。
“筱彤,逛好了?”
高秀兰拎着包过来了。
“妈,我觉得我今个儿捡漏了一个好东西,等回去看看。”
“成,哟,都这个点了,也得回家吃饭了。
也不晓得你爸和谢羿两人在厨房里能捣鼓出几个菜?”
两人挤着从里面往外面走,搭公交回去也还要一段时间。
“我猜肯定最后还是吃杂酱面,爸炒个肉末哨子,谢羿揽了切丝的活。”
橙子最近去家属院那边了,在小姨家住几天。
当时去的时候国庆小萝卜头吵着也要跟着去,最后还在地上打滚放赖。
二能子亲自来劝都不行,最后何翠翠换了个法子。
佯装甩了二能子一个大嘴巴子,不是很疼,但是足够响。
国庆见状乖乖从地上爬起来,还知道拍拍屁股上的灰,老老实实回去了。
两人走到路口,耳边一阵吵闹声,嘈嘈杂杂的,不少人挤在那里。
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的嘶吼声。
“你个死骗子,会不会看啊,这明明就是个宝贝,咋还不值钱呢?”
这也是个卖瓶瓶罐罐的摊子,摊主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嗓门也不小。
“嘿,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你说值钱就值钱啊,脸这么大啊!
一边儿去,别在这挡着我正经事。”
这声音听着倒是有点耳熟,林筱彤踮着脚尖往里面瞅。
嘿,一个光头。
高秀兰跟着挤了进去,婆媳二人站在一起,咬着耳朵。
“这人就是彩霞的爸,叶婶子的前男人,叶留根。”
高秀兰斜着眼瞧着,嘴里自然不是什么好话,手插在口袋里护着里面的钱包。
“这人脑瓜子真像个灯泡,贼亮。”
叶老大还不知道有熟人看见他了,手里拿着一个破碗,声音气急败坏。
“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破四旧的时候捡的。
你这人不识货,我这就是宝贝,值钱的宝贝。”
“我这个暴脾气,忍不了了,兄弟们都别拦着我。
大伙儿评评理,这光头一来我这摊上就说要卖一个好东西。
你们猜,他要价多少?五百块!
我萧老叁在这摆了这么久的摊,都还没听过这个价格。”
人群也炸开了,议论纷纷。
“我的妈呀,五百!都能买一个工作了。”
“谁说不是呢?这么多钱能买多少肉啊?”
人群中的林筱彤看到这个熟悉的破碗,眼睛一亮,好戏要来了。
当然还是有人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这光头狮子大开口。
“萧老叁,是不是你看走眼了,到底是什么宝贝啊,能喊价五百?”
黑小子凑过去盯着叶老大的碗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叶老大一听,头一摆,手一扬,抖着腿把碗攥在手里还在看热闹圈中的人挨个溜了一圈。
使劲嘚瑟,在地上啐了一口,单手叉腰,脸上洋洋得意。
“我这可是传家宝,明代成化年间的宝贝,之前有人看上了想让我出一千我都没卖。”
“一千?真是笑死人了,还没到晚上,你这嘴里咋就说梦话了?”
在边上观望的黑小子一听这事,也觉得九成是假的了。
成化瓷是难得一见的瓷器精品,有句话叫“明看成化,清看雍正”,要真是成化瓷那价钱可就不止这么多了。
金麻子本来还在看热闹,一听这个也来劲了。
巧的是他家里就有一个成化天字罐,是他爹的宝贝。
“成化瓷?莫不是成化斗彩三秋纹碗吧?”
离得远了也看不大真切,使劲往里面挤挤。
“老金你来瞅瞅,别是这光头唬人的吧?”
叶老大把碗紧紧攥在手上,翻开来,指着碗底的字声音又高了一个度。
“你们都别想抢我的宝贝,别瞧不起我,这碗底还有字呢?”
金麻子是个小眼睛,还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放大镜,捏着衣角擦了擦,仔细看看,哈哈大笑。
“兄弟,你搞错了,这是假的。”
“我就说是假的吧。”
这下换成萧老叁抖腿了。
“胡说,你懂什么,这碗底这两个字不就是‘成化’吗?
别想欺负我不识字,哼!”
叶老大信誓旦旦说着,他怕不放心还偷偷把这几个字抄下来拆开后挨个问人了。
还别说,这个碗就该是他的。
那天自己偶然间听到了那四个白眼狼在屋子里说这事,他钻进鸡窝在窗台下面趴着偷听到的。
他那死婆娘说这碗是好多年前有一次村里发大水,她在小沟边上淘洗竹篓子。
一上一下,拿起来一看,篓子里多了一个花大碗和两片金叶子。
这事他当年也知道,村里不少人捞到了东西,以前村里有钱人家的老子确实是埋在了后山。
当时两片金叶子回家后立马进了他的口袋,进黑市卖了一笔钱,够他挥霍老长时间了。
至于这碗,只是模样好看,也没啥用,加上怕惹上麻烦,干脆给鸡用了。
没想到偷听到红霞说着碗可是大有来头,比金叶子值钱多了,城里有钱人大几百都愿意买。
听的他心里面邪火猛涨,他叶老大也要发达了。
“你那碗底印的是‘成化年造’,这就错了!”
金麻子摇摇头,摸着胡子,一脸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