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稍微吃点饭吧,别气坏了身子,为那些人不值得。”
夏月端着饭菜敲门进屋了,她妈杨淑娟自从接到沪市那边来的信之后,一个人在房间内生着闷气。
“小月,那些人也太没皮没脸的了。
那种话都说的出口!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杨淑娟脸上都是泪,她今早收到了一封家信。
她家老夏今天刚好出门去书店淘书去了还没回来。
她瞅着地址是沪市那边的,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忙拆开一看,险些没气晕过去。
信的确是老家寄回来的,只不过是老夏二弟媳妇汪喜妹写的。
话里话外就是打听夏月有没有找到对象,女儿家大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
她家大丫头比夏月小三岁都相看好人家了,这夏月当姐姐的反倒落在妹妹后面了。
信里的最后还说她家侄子汪耀祖也是个顶好的小伙子,老实本分的很。
和夏月正是相配,问大哥要是有意的话她就回娘家帮忙说合说合。
“她这话竟然说的出口,我都替她害臊!”
杨淑娟恶狠狠的说着,她真想给汪喜妹一巴掌。
“她是不是以为我们家都是傻子,她那么一个奸馋滑懒的人,娘家侄子还能是好的!”
就算是个好的,她也不会把闺女嫁过去。
杨淑娟的男人夏袁清是家里的老大,他亲妈原本是秀才家的孤女,温温柔柔的一个人,还写的一手好字。
嫁给了一穷二白,老童生出身的夏雄斌,没想到生大儿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夏雄斌一年之后又娶了一个寡妇进门,说是为了照顾年幼的儿子。
本来这个继母汪菊华看着人还是挺老实的,对外说是坏了身子不能生。
平日里外人瞧着对待夏袁清也是周到细致,住在夏家附近的人家都逐渐认可了汪菊华。
没想到到了夏袁清四岁的时候,汪菊华怀孕了。
这可是真是惊天炸雷:不是说不能生了吗,咋还怀了孩子?
有的邻居婶子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十个月之后汪菊华真生下来一个大胖小子,还给取名叫夏袁重。
原配生的儿子是“清”,老二就是“重”,这名字听起来就压了一头。
原来汪菊华嫁的第一任丈夫家里穷,死鬼男人自个儿不能生。
她也顿顿饥,身子不好,到夏家之后几年才养好了。
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汪菊华自觉腰板硬了,蛮横的本性也露出来了。
在家里幺五呵六的,一年之后又生了一个小女儿夏圆圆。
这下可好了,有儿有女,打破了老夏家三代单传的情况。
夏家爷奶对没了亲妈的夏袁清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看重了,对汪菊华漠视大孙子的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袁清多了弟弟妹妹之后,吃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
衣服那是好几年都没换,身子抽条了,衣服短了,手脚都露在外面一大截。
等到七岁读书识字的日子,夏袁清去找爷爷说想进学堂,不想做个睁眼瞎,还没得到应允就被汪菊华搅和了。
他只好另寻出路,小伙伴穿着干净的衣服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他悄摸摸蹲在门口竖起耳朵偷听。
边听还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就这样磕磕绊绊也学得不少字了。
夏雄斌自觉是个读书人,老大做出偷学的事情让他脸面无光。
在汪菊华的煽风点火下,关起门来痛打了一顿,之后的日子还天天都要干活,累到没有时间再去偷学。
天无绝人之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本家一个有出息的叔叔回来探亲的时候注意到了。
为了不浪费这个读书的好苗子,本家叔叔做主把夏袁清接到城里生活。
他也挣气,弱冠之年就考上了沪市国立同济大学。
毕业之后在沪市永久自行车总厂工作,后来解放后被调去沪市轧钢厂工作,一直到去年夏天才被调来京市轧钢厂。
他面对得知自己有出息后又来嘘寒问暖的老夏家,做做表面功夫让旁人挑不出来错,实际上一点好处都没让那些人沾。
杨淑娟去年他们家还在沪市,清明一家三口回家给老夏亲妈上坟,回来路上还听见二弟妹汪喜妹炫耀她家的侄子考上了县里的运输队。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杨淑娟平日里一贯的好性子都忍不住了,胸口的怒火压得她喘不过气。
“妈,你别气了,等爸回来我们再说,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夏月看她妈这个样子,坐在床边搂着妈妈,轻轻帮忙在背后顺气。
“小月,你放心,妈就你一个女儿,我绝不会让你嫁给那样的人!”
杨淑娟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闺女,拍着夏月的手让她放心。
“等你爸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商量商量。”
她晓得她男人可不是那般家事拎不清的人。
……
“真是给脸不要脸,这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果然等夏袁清兴高采烈地拿着淘回来的书踏进家门,听杨淑娟把信递给他看了之后,铁青着脸。
杨淑娟想到这一茬,提了一句:“老夏,汪喜妹娘家侄子是运输队的,你说会不会找到这边来?”
夏袁清接过夏月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回:“我们现在工作的地方五叔没和那边人透露,他们应该不知道。”
“但是这封信寄到这边来保不齐是使什么小手段!”
他们以前住在厂里的家属院里,难免和别人有过摩擦。
或者老家那群人有个混不吝的,去邮局打听打听也能搞到地址。
五叔就是把他接回去培养的本家叔叔,排行老五,他们一辈子的都喊五叔。
“我看这个事情保不齐有那女人的意思?不然汪喜妹没胆和你提这个。”
杨淑娟从来不把汪菊华那个女人当婆婆,她男人的妈只有一个。
汪菊华给老二夏袁重说的媳妇是她本家出了五服的远房侄女汪喜妹,亲上加亲,平日里汪喜妹和汪菊华婆媳两个处的那叫一个亲热。
“哼,我看那个男人估计也有这个意思,知道我家就一个夏月,攀上了那可就是无本的买卖!”
夏袁清想着她那个只生不养的父亲夏雄斌,心早就凉透了。
所以他放弃升任沪市轧钢厂副厂长也要调到京市来,离得远了,手就伸不长了。
“我去问了巧凤,她说过年以后多给我留意着,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
杨淑娟她和夏袁清两个人年纪也大了,为了女儿的后半辈子,她还是要给夏月找一个合适的。
这年头女子一个人生存也太艰难了点,而且万一她和老夏有个好歹,家里就剩一个闺女,保不齐老家的人会北上过来吃绝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