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继承那栋城堡,也没有搬过去居住,他们兄弟俩或许还能平安地活下去吧。”在走出去很远以后,高明曜忽然说道。
“未必的。我记得那篇故事的作者在书中进行过暗示,温盖特家族,百年时间里一直处在那种恐怖阴影里。有某些东西,一直如黑死病般,在他们家族里快速蔓延,直到他们家族没落、消亡......”
他们身后,那些被木棍掘开的黑色粘泥,在大自然的力量下,逐渐归于平整,就好像什么东西都不曾在其中存在过一样。
而温盖特兄弟的故事,是真实存在过的唯一证据,就背在了高明曜的身后。
德斯蒙德事件后,贝儿不再出现梦游的行为,但眼睛红肿发炎的症状丝毫没有减退。她越来越难以看清东西,同时体力变得很差,稍微劳累时,喘气声就像是在呼扇一把很破旧的扇子。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这导致他们不能像先前一样,没日没夜地不停赶路了。贝儿心里的愧疚和不安与日俱增,渐渐的,她开始隐隐担心,王建业和高明曜会抛弃她,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所以,她每次都拼尽全力强打精神,假装自己越来越好了,并力所能及地为他们的小队伍做一些事,好体现自己的价值。
王建业能看出她的勉强和讨好,也一直在设法试图帮助她。可他失去了笔记,一切都只能凭借自己的记忆了。
他绞尽脑汁,勉强回想起了几个完整的,能用的咒语规则,逐个尝试,却没有一点儿起色。
这次,贝儿又一个人在水源旁,摘掉黑纱,清洗眼睛。王建业悄悄拉着高明曜走得更远了一点,附在他耳边,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丝丝的空气声:“明曜,我说句话,你不要太伤心......我感觉,贝儿可能根本走不出去了。按理说,寂静岛上的人是不会生病的,她如今这个状态,不像是普通的......连李俊海那时候,都没能把她治好......总之,你做好心理准备。”
高明曜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短暂休息后,再次踏上路途,贝儿清洗眼睛后舒服了很多,精神也跟着好了一点儿,“对了,先前休息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简直吓死人。”
“什么梦?”高明曜配合地笑着问道。
“我梦到有一扇大门被打开了,我似乎是得到了宣召一样,被两个幽灵一样的人领着,慢慢走进了门内的黑暗之中。也没人跟我说,但我就是觉得,门内是主教大人的所在之地。 ”
王建业来了兴趣:“真的吗?有看到他长什么样子吗?”
贝儿用力摇了摇头,“我只看到他的身形很宏大,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大,盘踞在黑暗的幽影中,凝视着我,一动不动。
就在我思考着,要不要怎么行个礼的时候,一个触手朝我伸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想要做点什么,动一动,但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我就像个傻子似的站着,看着那个触手慢慢延伸,一直到了我面前,又突然舒展开,捂住了我的胸口。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席卷了我,我手足无措,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随后,黑暗里又走出了更多黑色的,模模糊糊的影子,足有十几个,都是男性才有的轮廓。我感觉,他们都是治安官......治安官,主教,正好契合了,不是吗?”
“这么说来,主教可不是人啊,还有触手。”王建业开玩笑一样说道,“不过,也说不定......毕竟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他究竟有没有长着触手,还真不好说。”
“啊?”高明曜很惊讶。
“惊讶什么呀,我以前不是跟你提过吗?聚居地的主教,从未以自己的真面目示过人。他是躲在暗处操纵一切的人,和原住民一样神秘,永远都只接见治安官们和白袍人,并经由他们传达、执行自己所有的命令。而他的长相,他的声音,他的来历,普通人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就没人躲在他的窗户外,偷看过他吗?”高明曜说道。
王建业对此挺惊讶,“你是真的不了解情况啊......也对,你在聚居地待的时间太短了。”
“啊?”
“你不知道,主教的居所是一栋铁桶一样的塔楼,只有一扇很厚的门可供人出入,压根儿没有一扇窗户。只在特定的隐蔽位置,才有几个可供空气出入的细缝。而且,在那栋塔楼外,是一直有护卫把守的,就是那些白袍人。
那栋塔楼外也是不允许随便逗留的。之前有人在那儿兜兜转转,想为自己的母亲寻找一种能强力止血的菌类植物,他的母亲受了伤,快要熬不过去了。结果,那些白袍人怀疑他,抓走了他,把他丢到了禁闭室里,也就是那个水牢。
过了十几天,他才被证实是清白的,放了出来。可这时候,他家里的母亲早就因为无人照看死掉了。她的尸体已经腐化,尸水流了一地,蛆虫爬的到处都是......”
“太......太惨了吧......”
“还有更惨的,他受的刺激太大,患上了精神错乱,没过几天就死了。自己把自己活埋了......”
高明曜看着王建业充满红血丝的,疲惫的双眼,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终只是长长的,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王建业则自顾自继续说道:“因为这个人是纯血,所以在当时还引起了人们的小小不满。于是,主教下令,所有人不得再谈论此事。
这是他们的惯用手法,先封锁消息,不允许任何平民随意谈论,再找一些自己人瞎胡讲,把事实扭曲了,把责任都推到受害人身上,最后,被愚弄的大众......就会继续乖乖听话了。”
这让高明曜回想起了希腊哲学家柏拉图的名言:如果尖锐的批评完全消失,温和的批评将会变得刺耳。如果温和的批评也不被允许,沉默将被认为居心叵测。如果沉默也不再允许,赞扬得不够卖力将是一种罪行。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么,唯一存在的那个声音一定是谎言。
“难怪,他要住在那样的塔楼里,防备的那么严实。他是心虚吧,是知道自己缺德事干太多了吧。”高明曜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随着湿润的风,打着旋儿,慢慢飘向了更远的树林深处。
“不过,主教为什么会让人佯装抓捕,放我们一马呢?我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贝儿说道。
王建业耸耸肩:“我也想不明白。”
提及李俊海和约西亚的去向,他们也是两眼一摸黑。
“建业,我看你天天对着星群算时间,算方位,那李俊海和约西亚,你能算出来吗?”高明曜问道。
“......算他们什么?”
“算他们的位置,现在在哪里,就那种算卦嘛。”
王建业:......
“我不会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