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的时候,空气中的水分又上升了一个度。王建业点燃一盏煤油灯,他们喝了一些生水,吃了一些生豆子以后,便开始和衣而眠。
一件诡异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它发生的太过自然,以至于在一段时间内,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睡不着的高明曜根本没有注意到它的不同寻常。因为那不过是越来越强劲的风,吹过树林时发出的声音罢了。
随着夜越来越深,这里的温度越来越高。高明曜被热醒,迷迷糊糊地摸黑起身,把小屋所有的窗户全都打开。风声就那样自然的萦绕在周围,他心想:起风了,马上就能凉快点儿了吧。
又过了不到半小时,外面的风声似乎越来越大,开始出现疯狂的意味儿。但屋内的温度还在持续升高,又热又潮的情况下,他左右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
当他看向窗户时,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尽管有大风劲吹的声音,但屋内一点儿风都没有,窗户上挂的白色帘子也根本没有被风吹起来!
他很不安地逐个扫视着一扇扇敞开的窗户,没有一丝风经过的痕迹。
为了不吵醒王建业,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旁边,探出小半个身子。
没有风,他的手和脸都感觉不到风的吹拂,只能听见从林子里传来的风声。
他抬头望向树林,本以为树顶会被大风吹得低下头来,然而在繁星点点的夜空映衬下,松树站得直直的,一动都不动;连一些半人高的灌木,也是纹丝不动。
他久久地站在窗户旁,徒劳地想断定声音的来源,并思考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
突然,一只异常冰凉的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这人很用力,高明曜能明显感觉到这手指上的骨骼。
以一种被挟持的姿势,一点点退回远离窗户的地方,虽然没点灯,对方也没说话,高明曜还是凭借极微弱的光线,以对方的轮廓判断出,捂他的,正是王建业。
王建业似乎吓得不轻,双手冰凉,哆哆嗦嗦地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慢慢写下了几个字:不要出声!睡吧。
虽然不明所以,高明曜还是照着做了。
最近经历了太多荒诞古怪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会彻夜失眠,就算睡着了也会做一些很奇怪的梦,肯定很不安稳。
没想到,当他熬到后半夜的时候,在鬼哭狼嚎、糟糕至极的狂风声中,他一点一点陷入了沉睡,什么都没梦到。
·
第二天一早,他刚刚睁眼,王建业就煮好了蔬菜汤,笑眯眯地坐在铜制的小炉子和小铝锅旁。
高明曜自觉醒的太晚,不好意思道:“我睡的太久了。”
“没什么,人生病的时候总是容易疲累,需要多休息,等你康复了就好了。”说罢,盛了两碗放了玉米、黄豆、青菜叶子的汤,放到桌子上,“来吃点热的吧。”
热......
说到这个字眼,高明曜不禁回想起来:昨天夜里,这里刚开始是冷嗖嗖的,但随着夜越来越深,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等到后半夜某一个时刻,温度到达顶峰后,忽然又开始慢慢下降。
这一规律莫名让他感觉熟悉,认真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这里夜间的温度变化,和普通世界里的白天一样。
不过他并没有询问温度的问题,而是说起了昨夜的风声:“昨天晚上外面好大的风声,却没有任何风在流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还有啊,你昨天在我手上写的字,是‘不要出声’吗?为什么不......”
谈及这个话题,王建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像是回想起了不好的事,整张脸阴晴不定。
高明曜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所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停止了。
“我们只能心怀敬畏,并祈祷自己永远不会惹上它们,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反复地说。“我们完全是一无所知,对它们一无所知。”
“啊?”
“但是确实存在某些迹象、某些危险的地方和某些无法理解的事情。就算是强大的北国巫师编写的《伊本集》,也不过描述了些凤毛麟角。还有我只要帮那些侏儒做了一些事,他们就答应借给我的《死灵之书》,那部几乎被神话了的著作。据说,书中包含了邪神的最高机密和被禁止的内容;而那本由阿拉伯狂人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写就的原著,更是稀世难求。
我真的奇怪,那些懒散恶毒的侏儒怎么会有那些珍贵的书,以至于我不得不去求他们。我想,他们一定是用了见不得光的卑劣手段。
还有,我听说,这两本书有很多相同的内容,相互加强了对方的客观存在性,但都记录的太过片面或太过笼统,有时还会有很多难懂的隐喻和暗示。
我想,那两本书的作者,一定窥探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或东西,但是不敢说出来,甚至不敢表现出来自己知道。于是只能运用那些暗示,把最古老、最原始、最狂烈的恐惧表述出来,传递出来。”
“恐惧?”
“对,是恐惧。”王建业扯了扯自己的领子,胸膛一起一伏,“也许有人会说,那些书不过是利用人的恐惧心理,才挣得的那个地位。对此我只能说,不错,一直折磨着人类的最古老、最巨大的恐惧就是对未知的恐惧。
任何可以合理说明和解释的东西都不会让人感到害怕,但就是存在不为人知的神秘,违背所有的基本原理和信条,只取决于一种,早在原始人类出现之前,就已存在的信仰。足以让所有人感到恐惧战栗......
凭借人类这种发育不良的智力,远远不能领会那些始终存在的、来自某种东西的、可怕的威胁和暗示,所以......”
王建业持续不断地说着古古怪怪的话,高明曜完全听不明白。他讲的内容太宽泛,掺杂了太多个人想法,更像是一种情绪发泄,让人很难领会其核心内容,尤其高明曜还是个缺乏想象力的人。
高明曜歪着脑袋听了很久,越来越觉得他是抄写那些奇怪的书,短时间内抄的太多,想的太多,疯魔了。
他可能是该休息了。
于是打断了他的话,“抱歉,建业,你能不能讲得简单通俗一点,我有点不太明白。或者,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看起来有些累了。”
王建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提及那些事,他总是太过神经紧张,从而失去自我控制一样,神经兮兮地说个不停。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带着歉意问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我想问你,昨天晚上奇怪的风声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不能出声?”
“抱歉......那风声,该怎么说呢......那根本不是风声,而是一种随它而来的警告。对,就是相当于一种警告......警告声响起的时候,谁如果不小心发出声音惊扰了它,它忠心耿耿的随从们,就会愤怒地把谁带走......”
“谁的警告?你说的‘它’是谁?”
王建业深深看了一眼窗外,讳莫如深,拿过纸笔写下一行字:这里真正的主人,神秘的原住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