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觉醒租住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里吃了饭,洗了澡,刮了胡子,又换上赵觉醒的干净衣服,高明曜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一点。
赵觉醒站在窗台上抽烟,“你什么时候从你现在住的那破地方搬出来?住在那里谁能心情好?你看你一天天的闷闷不乐,心事重重,肯定少不了那个环境的影响。生活嘛,总要舒服快乐一些才好。”
“那里便宜,再住一段时间吧。不过,你干嘛站窗台上抽烟?平时也这样吗?”
赵觉醒笑道:“平时当然不这样。这不是你会显眼嘛,最近我一在你附近抽烟,你就咳嗽,那家伙老敏感了。 就算你不说,我也不好意思了。”
“趁早戒了多好,吸烟能有什么好处......”
赵觉醒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道:“其实以前的时候,我还挺讨厌别人吸烟的,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吸烟。但后来做了大半年销售,压力太大了,就开始吸烟。发展到后面,一天就得消耗一包。 现在嘛,成瘾了,太难戒了。”
“再试试吧,尽量戒了吧。”
“行,考虑考虑。”
高明曜冷静下来之后,回想起今天在自动存取款机前的事,总是感觉自责,于是说道:“我今天吼那个带孩子的妇女,是不是太大声了?是不是太过分了......好像反应过度了......”
“她?过度个锤子,刚刚好。”赵觉醒懒在沙发上,翻了个白眼,“平白无故的,你凭什么被她说三道四?相信经过这次事儿,那没教养的老大姐会收敛一些的。要不然,指不定还有多少人会和你今天一样受害,你是做了善事。”
“感觉有点愧疚。”
“愧疚个锤子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别人。”
“唉......”
“好啦,你好不容易硬气了这么一回,就这一回,可别刚过三分钟,又变回包子性格,任人揉捏了。”赵觉醒说罢,走到柜子底部的抽屉处翻翻腾腾,找出了两把剪刀,一把平剪,一把牙剪,“来,高,我给你理理发。”
“理发?你还有那手艺?”
“昂。”赵觉醒漫不经心道,“小时候家里穷,去不起理发店,就自学成材,给其他家人剪头发,慢慢地就练出来了。”
“给其他家人理发,那你自己呢?”
“我家其他人给我剪啊,他们也有手啊,哥。”
“哦......”
高明曜有些吃惊。高二文理分班后,他们两个就成了同桌,在一起坐了两年。高明曜一直都只看到了赵觉醒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一面,对他小时候的事和家里的事,知之甚少。
后来也是听人说起才知道,赵觉醒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看到一群小混混在为难一个女孩子,动手动脚的。他上前想要制止,结果混混们耍狠,动手打了他,他迫不得已还手了。
商场保安看到后报了警,到派出所以后,他帮助的那个女孩子,因为担心被混混们报复,不愿意给他作证是见义勇为。最终,他被认定为打架斗殴,留了案底,被大学开除,一辈子都毁了。
看高明曜愣愣的,赵觉醒吹了一下手里的剪刀,笑道:“怎么啦?难道你信那些脑袋里都是*的砖家说的,谁家里没个五十万?”
“没......只是没想到你还是半个托尼。可你自己一个人住,干嘛还弄这两把剪刀?”
“平口的是我用来剪各种包装袋的。我不喜欢用手撕啊,用牙咬啊的,用剪刀多好,又快又平整。牙剪是我平时对着镜子给自己修刘海用的,御用专品,今天让你沾沾光。”
高明曜坐在浴室里,用一个旧床单当围布,赵觉醒开始给他理发。
乌黑的断发扑朔朔落下,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地狱笑话:“老赵,我给你讲个笑话......”
“行。”
“当美杜莎出现了脱发的困扰,她早晨醒来,起身回头一看,枕头上好几条死蛇。”
赵觉醒:......
·
在赵觉醒那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天色有些昏沉,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了。
赵觉醒已经叫了烤鱼外卖,还送了好些新鲜的小配菜。高明曜厚着脸皮又蹭了一顿,但因为肠胃不适,消化不好,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高明曜看了看窗外愈加阴沉的天色,站起身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出发了。”
赵觉醒忽然抬手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你......你想干什么工作给我说,我帮你打听打听,铁定挑个最好的。现在这个......”
“哎,没事的。”
“再去就是第四天了。”
第四天......
高明曜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撒谎:“真的没事,昨天晚上也什么事都没发生,安安生生一晚上。还有那个看大门的老头儿,人家原来是夜盲症,光线暗的时候才看不清。什么事儿都没有,是我多想了。这两天熟了起来,人家对我也挺好的。”
赵觉醒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你这里离紅西路更远,我要赶紧过去了。”
“别老是急哄哄的,再过会儿,我骑摩托车送你去。”赵觉醒揉了揉太阳穴,“那个研究所......那里真的没有异样?”
“真的没有。‘没人干了超过一周’,弄不好就是个谣言,别担心了。”
赵觉醒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受不了你了......啊......真要有什么事,我可造孽咯......”
“我自己的选择,你可别硬往自己身上揽啊。”
“唉,烦死你了......”
·
摩托车停在地下研究所外面,高明曜跳下车,赵觉醒吐槽道:“你下次能不能别搂我腰啊?gay里gay气的。”
高明曜笑道:“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骑太快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可不就......我不是随即就松开了吗。”
“哎,我最近也没什么事,闲的不行。要不以后你下班,我都来接你得了。正好我的爱车还差一百多公里才该保养,我赶紧凑够了,保养了省心了。”
高明曜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于是说道:“不用了,怪麻烦的。以后我每次下班,都给你发个good m的短信行吧。”
“行。”赵觉醒笑了一下,就发动摩托车离开了。
“你朋友吗?刚开始我还以为你们只是生意关系。”贾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铁门后的阴影中。他摆弄了一下手电筒,把光亮调到最强,对着高明曜浑身上下照了一遍,笑着夸奖道:“果然还是年轻人的身体好,随便打扮打扮就成了大帅哥,哈哈哈......”
“哎,什么打扮......我凑巧去了他那里,在他那儿洗漱了一下,衣服也是他的。”
贾清摁了一下遥控器,铁门打开,“朋友......在偏僻的老人院,貌若八十岁老头儿的本杰明.巴顿并不显得突兀。于是,年复一年,他在快乐中长大了。”
高明曜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也没有解释,一边走向那个有机关的柱子,一边换了一个话题:“我见过有的人,在这里只干了一天,拿到工钱,第二天就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了。这本是无可厚非的,钱嘛,挣了就是为花的。不过你可比他们会过日子,不错不错......”
勤俭、节约、会过日子,还不都是为生活所迫......
高明曜莫名其妙想到了那些“促进消费、鼓励消费”的口号,消费哪还需要促进呢,有钱谁不会花呢。大多数人只不过是没钱,或生活没有保障,不敢乱花罢了。
·
水泥板轰然关闭,高明曜第四次,自己独自一人待在这间地下研究所里。
这次,他的心情比之前全然不同。因为他要窃取这间研究所的秘密,为自己所用。
数次置身于这个封闭的空间,陷在诡异莫测的噩梦中,被莫名的恶兆和说不出的恐惧所包围,他的理性已经开始慢慢让步于被唤醒的,内心深处本能的恐惧。
平时,他对于那些带有迷信色彩的东西根本不屑一顾,认为人心有时比恶鬼还可怕。而现在不同了,他无疑是受到了这里环境和噩梦的影响,困扰着这里神秘男人的痛苦,也攫住了他的心。
他看向培养缸的方向,平静说道:“你来自寂静岛,是吧?那道声音是你吧?到了那里......就能康复,就能活下去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