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将我刚刚签了字的那些纸撕成两半,然后对我说道:“马上安排专家会诊,我们一定尽力,你也不要太难过,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我趴在桌面不敢抬头,眼泪湿透了我的衣袖,我听到医生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我只能趴在桌面在心里默念:杨曼,我没有放弃我们的小希望,宝宝,爸爸尽最大的努力,绝不放弃你……
儿科的护士来到我身边,在桌面上放了一些纸巾,她的眼神充满了哀伤,然后对我说道:“对不起……我们这里……厄……是无菌病房,还麻烦您……”
我拿起桌面的纸,用仅存的理智向护士道歉,然后退出了儿科病房的那扇门。再一次坐在了门口等待!
在另一个角落,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这一刻我觉得我们好像。在医院这种地方,总是有那么多的泪水,我的眼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我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拿出手机放在面前,却看不清屏幕上的名字,我不得不用早已经湿透的纸巾擦眼角的泪,屏幕上显示桃子的名字。
我离开儿科病房门口,走到了楼梯间,蜷缩在一个角落接听了电话。电话内传来桃子欢快的声音,她很开心的说道:“恭喜你哦,有个小棉袄了,怎么样?孩子可爱么?”
我抽噎着说道:“我没看到……宝宝被送去了保温箱……现在要做手术。”
“怎么了?”桃子的声音变得紧张,“宝宝怎么了?怎么要去做手术呢?”
“早产,先天性发育不良……医生说她不会呼吸……”
“啊……”桃子惊恐的叫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方旭你还好吧?”
“我还好……我在等医生做手术抢救……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等着。”
桃子听后沉默了,我听到她那边也有哽咽的声音,我们俩就这么彼此拿着手机,谁都没说话,即便如此,我仍旧舍不得挂断电话,我太需要一个人倾诉了,听听我的哭声也好。
过了许久,电话那边再次传来桃子的声音,她道歉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也没能在你身边陪陪你,对不起……你要是心里不舒服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吧,我当你的树洞。”
“我刚刚差点就放弃了宝宝,我都在那些文件上签字了……一份又一份,可是我签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我写不下去了……我真的不忍心放弃她……”
桃子哽咽着说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别责怪自己。”
这时,我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我对桃子说道:“我妈打电话来了,我接个电话。”
“好,你先忙,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不关机的。”
结束了和桃子的通话,我又接听了我妈打来的电话,她是在儿科病房门口找不到我,才给我打的。我告诉她我就坐在楼梯间呢。她挂断电话就找了过来。
在母亲面前,我不想表现的太过懦弱,毕竟我已经是个大男人了。我给自己点了根烟,坐在楼梯间故作坚强的抽着。
她来到我身边,坐下来对我说道:“儿子,别难过,孩子发育不好,即便是抢救过来,她的一生也要在别人的异样的眼神中度过。”
我故作平静不带任何语气的说道:“妈,我没放弃她,我让医生去抢救了,希望有个好的结果。”
我妈听后,马上就换了一种说辞,改口说道:“这样也好,即便是没有抢救成功,你也不会留下遗憾,至少你尽力了,如果抢救成功了,我们就给她全世界最温暖的爱,照顾她长大。”
“我想好了,只要有希望,我倾家荡产哪怕我一无所有,我都不放弃。”
她听后就没再说什么。
想想我和杨曼这一路走到现在真的不容易,从同学变成恋爱,然后陪着我一起创业、一起辉煌,一起没落……如果不是薛磊和薛万山的威胁报复,我和杨曼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杨开福的眼中,他从来就没有把杨曼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试问哪个亲爹愿意为了自己的仕途,逼女儿跟女婿离婚?
可这种事就被杨开福做出来了!!!
我妈走后,老方又过来陪我在楼梯间坐了一会儿,他已经戒烟很久很久,此时又陪着我抽了两根,我们父子俩就这么坐着,谁都不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彼此就这么沉默着吧。
其实我很少有这种和老方面对面沉默的时候,这些年都不曾有过。我们之间有很深很深的代沟,他不理解我的折腾,我也不理解他这个年龄所选择的安逸。
而这种沉默,也拉近了我和老方的关系。
就这么过了几个小时,老方最后还是先离开了,走的时候老方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一句话,我却能懂他对我的鼓励。
下午三点,儿科的大夫终于拨打了我的电话,我像是触电了一样,激动的从楼梯口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儿科病房门口冲去。我以为我能在病房门口见到大夫,实际上并没有,那扇铁门关的严严实实。
我不得不再次回拨医生的电话,医生得知我在门口,才让护士打开了那扇门。
我的腿仿佛灌铅了一样,亦或者自己内心存有恐惧,往前走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傻傻的站在门口。
医生深深的吸了口气,对我说道:“进来说吧。”
听到医生的话,我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机械的走进了那扇门,门内的布局和我上一次来一样,右手边是一张桌,靠近门的这边有一把椅子,桌子对面的椅子是留给医生坐的。
我的目光向远处望去,隐约看到一扇玻璃门后面,有很多个保温箱,朦胧且模糊,我的“小希望”她睡在哪里呢?她现在怎么样了?从她出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我却一眼都没看到,我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医生说道:“先别告诉我结果,你能帮我拍张我女儿的照片么?我还没见到她呢……我知道里面我不能进去,所以……麻烦您。”
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我递给他的手机,转身向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