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斗先听到一声响，接着又是四声。
他急望向声响处，看到的是放过枪的五个对方军士已经下来吊桥，沿护城河边跑开。
黄烟于吊桥头再升起，在薄薄的晨霭里散开……
“啪啪啪，啪啪！”
第二排敌人上来，如法炮制后，第三排又已上来……
晨霭稀释不了不断浓烈的黄烟咯，桥头已被笼罩！
一阵惊悸、迟疑后，范永斗再看自家军阵时，前排都已倒下一大半！
“尼玛！”
山贼使用的是什么火铳？二百步的距离一哎，几乎每一枪都能干翻军阵中的一个人。
范永斗知道，军阵中的家丁们被吓傻了。就是前排，那些投靠来的前明老兵也是呆滞的，不然不会痴站着当活靶子。
他多想这是做梦，或在虚幻中，甚至他还想：那些老兵别是装死吧？毕竟，临阵装死，他们贯彻得最是彻底！
也毕竟，能够在二百步外打倒人的火器，如今这个世上有吗？
没有哇。绝对没有！
也就在范永斗思虑间，刘振宇的兵，已经有十多排过了吊桥桥板。
范家军阵人员密集啊，大明军士端起燧发枪，只将枪口指向军阵，扣动扳机后，立即跑到护城河两边，然后从腰间木盒里摸出纸包，开始装填……
而范永斗的军阵，还没苏醒呢。前面两排人都已经全部倒地不起，后排的人还忘了继续给火绳枪装填……
新兵第一次上战场，最是欺软怕硬：
发现敌人弱于战前的想象，信心倍增，杀敌立功的念头立即占据全部思想。
若是敌人强大，人性的弱点也就暴露无遗。对死亡的恐惧一旦爬上心头，立即被吓傻。即使有回过神来者，也是立马就逃……
如今，保安州城西门口，刘振宇的兵人人振奋；范永斗的军阵，老兵已经全部倒地，家丁们却还在迷糊中……
怀来卫离保安州最近，只有五十里距离。
由于范永斗得到保安州被袭的消息后，一面派人通知其他晋商，一面就抽调张家口堡和来远堡的人马，立即出发。
所以，翟堂虽然接到通知，也是立即带领四百家丁武装，朝保安州赶来，可还是比范永斗晚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到达保安州城东门。
距离东门只有半里地，都看得清城头上的零星人影了，翟堂又将目光投向城门时，听到了西门传来的枪声。
凝神关注过后，翟堂还想得极其乐观：
莫不是范永斗已经将山贼拿下，正在西门口枪毙贼人？
是嘛，一次几火，连续不但。这不就是范家家丁们，枪毙人的节奏嘛！
于是，翟堂命令队伍放慢了速度。
他跟田生兰一直面和心不和，碍于范永斗的严令和情面，才不得不来。
看着保安城里升腾着的大浓烟、偶尔窜得比城墙高好多的火苗，翟堂都没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心里还暗骂道：
“田老狗，合该你得到如此报应！这下子你的钱粮指定都烧了，你若没死，看你怎么给多尔衮交代……”
“啪啪啪，啪啪啪啪……”
枪声打断了翟堂的思绪，他身边已经有多名家丁倒下。
寻声望去，妈呀，大群身穿各色百姓衣服的人，端着火铳冲了过来，距离已在二百步以内了。
翟堂也郁闷哦，在这样的距离上就可以击倒我的身边人，他们用的是什么火铳？
再又大惊：看来势，冲来上千人哎，山贼有这么多吗？
翟堂对面，陶成正在叫喊，指挥：
“已经打出弹丸的蹲下装填，让后面的上前开火！”
“秩序！注意秩序！不要忙乱！……”
翟堂听到了陶成的呼喊，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敌人哪是什么山贼啊，完全就是军队。组织，指挥，有序的军队！
“逃啊！”
翟堂终于喊出声。
可是，哪里还来的及！他自己都在这时中弹了。
还好，弹丸打进大腿，他只是不能再逃而已。
敌人很快冲了上来，刚才那个指挥者的声音又传进翟堂耳朵里。
“都检查仔细点，检查到没死的都补上几刀，干死为止！”
“哎呀，你不要怕血溅起，污了你的那身破袍嘛！对着脖子用力一刀砍下去，他就成两段啦！”
“哎，对啦，提着人头去请功，这才像个当兵的样子！”
……
翟堂心想：这下完裘！预想的跟着清廷把歌唱，富贵荣华无限大……
“将军，这里有个穿绸缎的，您来看看是不是翟堂！”
来到翟堂身后之人，还踢了翟堂一脚，以验看翟堂是否活着。
这下，翟堂装不成死咯，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官靴。
是，袍子遮不住的就是黑色的皂靴！
那么，这支军队是明军！
翟堂做出判断，也就坐起，还挺了挺腰。
可是，他还没开口，站他面前的老者已经发问了：“你从怀来卫过来？”
翟堂又被背后的军士踢了一脚，只好点头。
“那就确定无疑，你就是翟堂！”老者说过这句，就给军士下令道：
“先捆起来，然后用刀割开他的伤口，把弹丸掏出来。不然，他会死的……”
“范老大人，您赶上来啦？”
陶成过来，先问候范景文。
范景文说：“哎呀，不服老不行啦，一起冲锋，就是跑不赢你们这群兔崽子们！”
陶成嘻嘻一笑，“范老大人啊，四百家丁，才被两拨打击就全干趴下了。好多人，包括我都没捞到扣一火，您老啊，只能远远地看着。”
“好啦，别在这里贫嘴了，给这个翟堂扣出弹丸后，马上整队，准备劫杀从延庆来的黄家！”
范景文说完，指着翟堂，再说道：
“陶成，你弄吧，新兵怕是没干过扣弹丸这事，会多耽误时间。”
陶成答声好勒，走了上去。
范景文走开，要去西门看看，他身后很快传来翟堂像杀猪般的惨叫声……
从东门绕去西门，差不多该有二里远，范景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西门方向也没枪声传来了，他才放慢脚步，等他的护兵们赶上来。
西门，范家家丁傻呆呆，站在原地承受着刘振宇的兵，走过吊桥桥板，一轮轮地开火打击。
直到东门密集的枪声传来，范永斗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保安州城门洞口，端着火铳不断出来的人，感觉看到的就是阴兵！
毕竟，听老辈人讲过阴兵过城门这事，如今自己就撞大运给遇着了！
只有阴兵，才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收割生命……
但是，他马上想到个问题：阴兵怕火呀，他们手里的火铳，喷出的可是火焰！
神兵！只有神兵不怕火！
“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