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新学期开学,何淼淼才终于再见到何臻。
这个暑假里他俩隔三差五就见面,突然十来天没见到他人,何淼淼还真有点想他。
何臻斜靠在走廊的护栏上,嘴角噙着笑地望着她,说:“分班了,往后别太想我。”
初三这年,由于生源不足,学校决定将每个年级从五个班的规模缩小到四个班,饶是这样,每个班的学生也只有五十多个,整个初中不到七百个学生,也难怪后来没几年这所初中就关停了。
“有什么可想的?”跟上辈子一样,她跟何思妍分到了四班,何臻分到三班,虽然不同班,但其实就是一堵墙的距离。
“小别胜新婚,到时候在四班被人欺负了我又不在身边,你可别哭鼻子了。”
何臻把她拉过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刮了刮她的鼻头。
“不至于好不好,再说已经初三了,那些不想读书的都已经跑光了。”
刚开始上初一的时候,大家互相之间还不熟悉,都挺安分的,不敢造次。
到了初二,那就是混乱的一年,青春期的叛逆和冲动无处释放,因此时不时就有学生打架,有时是同年级的互打,有时是高年级的欺负低年级的,屡禁不止。
后来学校把那些个整天扰乱课堂、打架斗殴的学生开除掉,没了带头闹事的,初三了又面临升学压力,大家这才静下心来读书。
何淼淼想起自己以前读初二的时候,那真的跟疼痛文学里描述的一样,小小年纪,心底里尽是动荡和荒芜。
那时候她受到父母闹离婚以及何臻冷淡态度的影响,她一度沉沦,书也不想读了,每天除了看,就是满脑子想着长大后一定要逃离这座小城。
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不知人生该去向何处,甚至生出辍学打工的念头。
现在想来,她是因为看看得太多了,什么《沙漏》、《左耳》、《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还有她最喜欢的郭敬明的《悲伤逆流成河》,以及方羌羌的《我们的岛沉入水下》。
青春期里她对文学的热爱可谓疯狂,而那时刚兴起的网购功不可没。她把零花钱全都变成一张张电子汇款单,邮政局里时常有她的包裹。
她靠着这些疼痛的文字艰难度日,后来得益于何思妍的打救,她的人生又找到了方向。
而这辈子,她新的一生里,她只管专心读书,父母的和好、何臻的偏爱让她不必再经受那些苦难,她也能好好为自己奋斗一回。
“在想什么呢?”何臻见她发呆了好久,忍不住发问。
“我在想,为什么青春期的时候我们总想着逃离,可长大后却想回来。”
“你想这些做什么,女孩子就爱胡思乱想。”他揉了揉她乌黑的发丝,把她的脑袋揽进怀里。
何臻没有正面回答,可她心里已有了答案。
秋天来了,她的初三,又开始了。
……
两人分在了不同的班级,何淼淼反而觉得是好事,上课时间见不到面,也就没那么多儿女情长,可以专心致志地学习。
调皮捣蛋的王静也被分去了三班,她舍不得何淼淼,却还是接受了现实,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帮她看好了何臻,绝对不让他拈花惹草。
何淼淼只是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学霸陈永骏还是分到了四班,跟何淼淼成了前后桌,两人一有空就互相请教,何淼淼请教他化学,陈永骏英语比她差些,总是问她一些英语题。
何臻把这些看在眼里,心里头冒火,却又不敢发作。
淼淼老说他幼稚,他想改,可是不幼稚的代价就是自己生气把自己气死了。
何况陈永骏他还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何淼淼这是天天打他的脸。
所以他更加没日没夜地看书,跟发了狂似的,跟他同班的张子树看了都直摇头,以为他魔怔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初三的第一个月考,何臻一骑绝尘成为全年级第一名,终于把另一个学霸冯盈盈给扯下了神坛。
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成了超级学霸,底下有多少少女春心涌动,就有多少人背后咒骂着何淼淼。
偶像在粉丝的眼里,只配单身。
被何臻监督着吃了一整个暑假的补血药,何淼淼又活过来了,脑子好使,进了前十。
初三学习紧张,学生们的周末假期被压缩到每月两天,隔两周才放一天假。
市教育局明确不能搞重点班、尖子班,为了那点可怜的升学率,校领导整出了一个拼凑版尖子班,把全年级前五十名拉到一起,每天晚自习下课后换个地方,配上几个厉害的老师继续刷题讲课。
因此每天晚上九点半以后,何臻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何淼淼身边,给她当临时同桌,直到深夜十一点。
但是这人太不听话了,经常在桌底下拉她小手,让她分神,于是一个星期后他被踹走了,临时同桌换成了何思妍。
某一个秋夜里,何臻帮他的同桌物理课代表把卷子送去教师办公室。
他们三班的物理老师是个胖墩墩的小老头,圆圆的脸上挂着两坨肉肉,肚子鼓得像个八个月的孕妇,不修边幅,脸皮还厚,经常瘫在椅子上讲课。
他见到何臻来送卷子,眼皮都没从报纸上抬一下,只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放下。
何臻放下后便离开,谁知突然迎面撞上了刚进办公室的班主任李珠——
“哎呦!小心点!”
“对不起!”
李珠差点被这大个子撞倒,稳住身体后她扶了扶眼镜,看了何臻一眼,说:“刚好,我有事找你。”
李珠四下看了下,觉得办公室里人太多,便把何臻带到外头去。
何臻撇了撇嘴,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但还是乖乖跟了过去。
在上辈子,李珠也曾教过他一年的英语课,他跟其他人一样不太喜欢她,觉得她长得丑就算了,还老是仰着鼻孔说话,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而如今,初三分班了,李珠成了三班的班主任,何臻仍然是她班里的学生,也仍然不喜欢她。
教学楼前的白桦树下,李珠一如既往地双手抱胸,鼻孔朝天,上来就直接问道:“你跟何淼淼还在谈恋爱吗?”
他有些惊讶,沉默了几秒后“嗯”了一声,承认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何臻不太明白她说的打算是指哪方面。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中考填志愿要报哪个学校?”
“……反正是县城其中一所重点。”
“你还是想着跟何淼淼报同一个学校??”李珠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不知道你这次月考考了多少分吗?这还是去年的模拟卷,按这个成绩别说县的重点,市里的重点都不在话下。”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又不想去市里读高中。”何臻侧过头瞟向远处,双手插袋,满脸无所谓的样子。
李珠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为了一个何淼淼,值得吗?”
何臻翻了翻白眼,一脸不屑。
“我这么说你明不明白,我这书就是为了她读的,没有她,我这辈子就是一滩烂泥!”
“你要是没那个能力、没那个天赋,你再怎么努力都是一滩烂泥!关键你有啊!这跟何淼淼没有一点关系。”
“从前你俩小打小闹,没有影响成绩,我姑且当你们是互相学习、共同进步,可现在明显是她拖住你后腿。满打满算,你俩也不过十五六岁,从校园到踏入社会,中间有多少变故?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到最后的?你为了一段不确定的关系去放弃一个确定的未来,真的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她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一道选择题。”
“你就非要跟她绑在一起吗?!”李珠恨铁不成钢啊,两只眼睛都气得突出来了。
何臻沉默着没有回答,但李珠显然在这沉默中找到答案。
见他顽固,她又循循善诱:“我没有让你做选择。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俩坚持到了最后,可你却不能许她一个好的未来,那你这坚持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