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二天早上醒来,何臻已不见踪影,阳台门关得好好的,就好像昨晚没有人从外头打开过。
天爷啊,明明说了再不要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结果左防右防,防不住他三更半夜爬她墙头。
何臻那个家伙也真是,明明可以把她约出来的,非要搞得自己像个采花贼一样。
还有他们家这个设计,随便一个小屁孩都能顺着小厨房的窗户就上了二楼的阳台,她一个女孩子,小时候因为忘记带钥匙也爬过几次,只要阳台门没锁好,分分钟进贼。
看来她住校不在家的日子何繁盛又要多点活干了,可怜的娃儿!
跟早起的何淼淼不一样的是,何臻一觉睡到了中午,他昨晚守在淼淼的床前,等她睡熟了半夜才回的家。
他刚一起来就听到他妈张雪梅厨房里摔锅摔碗的声音,他冷眼看着那个背影,转身走了卫生间洗漱。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张雪梅最近消停了许多,过年那几日迎来送往,脸上都带着笑,似乎并不是刻意装的。年后这么多天里她也没再跟他爸吵过架,何臻都差点以为她变好了。
可狗怎么改得了吃屎?
爱怎么闹就怎么闹,他一点都不想掺和了。
从前他就是太贱了,明明知道他妈偏心弟弟,还总要想着讨她欢心,爹妈吵架闹离婚,他也跟着闹心,他妈要离家出走,他还想尽办法拦着,结果就是他被一把推开,心碎了一地。
嗯,以前的他有多贱,现在的他就有多恨。
饭桌上,张雪梅的怒气似乎还没宣泄完,她一会儿嫌弃弟弟吃饭吃得到处都是,一会儿又责骂他挑食。
何振明在一旁如坐针毡,何臻只淡淡看了一眼,又只管埋头苦干,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张雪梅没打算放过他,教训完弟弟之后又把矛头对准了他。
“你昨天去哪了?怎么半夜才回家?”
何臻头也不抬,只是用眼睛瞥了她一眼,说:“去同学家了。”
“哼,哪个同学家能让你待到三更半夜的?!”
何臻匆忙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冷冷应道,“你少管我。”然后起身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你……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张雪梅噌的站起来,气得两眼冒火。
旁边一直沉默的何振明见状连忙解释:“青春期呢,火气有点旺是正常的,只要他好好读书不在外面瞎搞就行。”
“你看他那是什么态度?青春期?我青春期怎么没像他这般?”她把筷子摔在餐桌上,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那你不是女孩子吗?哪能跟男孩子一样呢?”
“你就惯着他吧!”
“回头我好好说说他,行不行?吃饭吃饭!”何振明耐着性子安抚她,又把人拉着坐下来,把筷子递给了她。
房子隔音不好,父母的对话一字一句都飘进了何臻的耳朵里,但他压根不在意。
此时他打开了电脑登陆了何淼淼给他申请的QQ,他点开了同学一栏,给张子树发了一条信息。
“打听到了冯敏的消息没?”
几分钟后,网线的那头回了一句:“还没。”
已经快两个星期了,冯敏从拘留所出来后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学校没有公布对她的处罚,但新学期开学她也没来上课。
他跟淼淼接二连三被她加害,说不记仇是假的。他最怕的是冯敏仍然对他俩存有报复心,并且躲在暗处让人防不胜防。
学校跟教育局那边的处理结果他后来通过他三叔已经知晓,冯敏先被记了大过,后又蹲了班房,毫无疑问是被开除了。
但是学校方面没打算声张,毕竟三好学生沦落成这样,那一众校领导脸上都无光。
冯敏的两个小跟班对此讳莫如深,班主任那边也绝口不提冯敏的事。
班上也渐渐谣言四起,传得最厉害就是说冯敏被男朋友搞大了肚子,现在休学生孩子去了。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阿辉打从拘留所出来后,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出院后基本都是在混吃等死,还有跟冯敏一起厮混。
冯敏的下落没打探到,何臻倒是从他三叔口中得知了一个大喜讯,阿辉把自己作进了拘留所,二进宫了。
因为前些天光天白日地在丽景KTV搜出了K粉,过年期间扫毒成了警方的重点工作。
阿辉上回运气好,卖迷药的鸡哥和冯敏都没有把他供出来,这回因为跟别人一起聚众吸毒被抓了正着。
故意伤害没进成少管所,这一次直接进了戒毒所。
何臻把这件事告诉何淼淼的时候,她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似乎都在她意料之中。
她跟他并排坐在小河边的台阶上,双手抱肘啧啧两声,还挺遗憾地说:“真是白瞎了他那副好皮囊。”
何臻皱了皱眉头,问:“怎么?看上他了?”
何淼淼嫌弃地看他一眼,说:“你这醋缸,吃醋都不看对象的,一条粉友我还能看上了,我是有多饥不择食?”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这样替他惋惜我还以为你跟冯敏一样,是个颜控呢,看男人只看外表。”
说到冯敏,何淼淼又想起什么,说:“冯敏走了,听说去了外地,找了一间继续读书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让张子树打听了这么久都没打听到的事,她一个天天窝在家里的女孩子如何得知?
“过年前我去拘留所看过她,给她指了条明路。”何淼淼站起身来,把手插进牛仔裤的前袋里,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水域。
“她这样害你,你不恨她吗?”
“恨有何用?人生还是得继续,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何臻抿抿嘴唇,没再说什么。
他望着何淼淼的背影,突然觉得她已经成熟得超乎他的想象。
平凡的日子仍在继续,何臻跟何淼淼一边谈着恋爱,一边互相辅导对方。
何臻地理和英语偏科,何淼淼就给他补地理和英语。何淼淼数学成绩差,何臻就帮她补数学。
谈恋爱跟学习两不误,连王静都忍不住调侃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奇葩,别人谈恋爱那是无心向学,天天研究舌吻技巧,他俩是天天研究函数和几何。
何思妍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倒是不如从前那般讨厌何臻了,不过很多时候还是刻意避开他。
故意伤害一案也在几个月后经由镇法院审理判决,四个已满十六周岁的小混混被判了刑,另外三个包括阿辉在内的因不满十六周岁不予追究刑事责任,但要履行民事赔偿责任。
此时的何淼淼正一心一意地读书,并没有再去关注案件的后续情况,判决结果出来后还是她老妈打电话回来跟她说的。
阿辉因为年龄不够免于刑责,这可差点把梁小娥气死了,自己闺女被打成这样,还差点叫人糟蹋了,结果那主谋只是赔钱了事。
但她听何淼淼说阿辉已经因为吸毒进了戒毒所,心里终于平衡了一些,可一想到阿辉那一家子无赖,肯定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把赔偿款给掏出来的,一下子又心梗了。
何淼淼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安慰老妈。
最后赔偿款是全部追回来了,何淼淼的老奶功不可没。
起初阿辉的父母还想用拖字诀,拖到事情不了了之,奈何这老婆子天天堵在他家门口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就干脆锁了门一家人不回来住了。
何淼淼的老奶也是个难缠的主儿,见找不到人就天天去村里养牛人的牛棚里挖来两坨新鲜大牛粪,好好招呼他家的房子。
几天下来,从大门到窗户,从一楼墙壁到二楼阳台,全是臭烘烘的牛粪,阿辉的父母被整得没法了,只能乖乖听话,把赔偿的钱双手奉上。
最难搞的一家都搞定了,剩下那几家也纷纷认罚。
何淼淼周五放学回来听弟弟说起老奶的英雄事迹,忍不住跑去看了阿辉他们家的房子,果真是臭气熏天。
恶人自有天收,真是大快人心。
那天的晚饭,何淼淼足足吃了两大碗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