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起身朝着方修文走来,把眼睛瞪得跟铜钱一样大,张大嘴巴说道:“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方修文被老头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从老头的样子来看,要么疯了要么着了魔。
他只好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夹着尾巴快速逃到楼上。
这个世界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很简单,简单到一床被子就是一个世界。
第二天,刚过晌午。
一顿狼吞虎咽之后,方修文用竹篓背着放映设备前往山上的柴家老宅,这些设备加上一些杂物少说也有五十来斤,等他到达老宅跟前的时候,已累得是气喘吁吁,连手脚也都不听使唤。
方修文看着宅院高耸的院墙,上面赫然写的两排大字,左边是:努力开创农村工作新局面,右边是: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方修文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块几千平米的坪坝,也是以前保安团操练的校场,所以也叫较场坝。
站在坪坝边上,俯身往前方一看,整个万灵尽收眼底,连昨天来时的荆棘小路也近在咫尺。
此刻的方修文,已顾不得欣赏眼前的风景,而是背着设备直奔往宅子的深处。
其他地方看电影,大多是在露天放映,且都在晚上。而万灵这地方特殊,人们晚上不敢外出活动,所以只能改成白天,要在白天找到可以容纳数百人同时观看的场所,也就这个老宅的厅堂勉强凑合。
等方修文把设备安放在厅堂之后,他发现刘四海和吴村长等几个人早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方修文聪明,当然不用等领导安排——先是帮忙拉线、又架设好临时电线杆,再从背篓里取出放映器材按顺序排列好,等刘四海安装机器完毕,最后帮忙做放映调试,一系列动作下来换来了吴村长几句夸赞。
“老吴,安排在这鬼地方,村民们敢过来吗?”刘四海随口问道。
“有什么不敢……”老吴呛声说道。
“我听说……”
“听说?老刘啊,你是县里来的,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还和乡民一样封建!”吴村长知道他要问什么,回怼了一句。
“是啊,四海叔,建国之后,哪还有什么妖魔鬼怪!”方修文也凑热闹补了一句。
话刚说出口,刘四海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修文觉得十分尴尬,此后不敢再胡乱搭话。
趁着放映前的空档,加上今天人多,方修文大着胆子在这深宅旧院里闲逛,宅子虽已废弃多年,又经历过六七十年代的时代洗礼,即便如此也难掩当初的气派和辉煌。
方修文尤其喜欢走廊上的浮雕,雕工精美,栩栩如生,不愧是三十万大洋的精心之作。
不知穿过几个厅堂,几条深巷,方修文来到一处破落的庭院前,满眼望去尽是枯藤和瓦砾,一棵银杏矗立在庭院中央,树皮殆尽毫无生机。
方修文绕着这银杏树转呀转。
“你在找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寂静。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方修文差点丢了魂,等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晚坐在旅馆角落的那老头,方修文的小心肝这才算是落了地。
“你怎么会在这儿?差点吓死我了!”方修文有些生气,大声质问。
“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知道你要来,已经等你足足一个月了!”老头神秘地说道。
“什么?一个月……等我干什么?”方修文感觉不对,往后退了几步。
“等你来找我,找我给你讲一些关于你前世的故事?”老头故弄玄虚地说道。
“你是神经病啊……什么前世,什么故事,听不懂你在讲什么!”看着神神叨叨的老头,方修文心里发虚。
借着光亮,方修文仔细地打量着正襟危坐在廊亭上的老头,虽是白发苍苍却精神抖擞,额头沟壑纵横却难掩慈眉善目,一对卧蚕眉,一双桃子眼,一口仰月唇,年轻时或许和方修文一样也是生了一副俊俏的模样。
方修文大着胆子走过去,在他不远处坐下。
“老爷子,刚才您说关于我前世的故事……这是何意?”方修文冒昧地问道。
西方谚语“好奇心害死猫”是有些道理的,人就是这样,喜欢庸人自扰。
“对,是你前世的故事,当然也是我的故事,准确地说应该是我们的共同故事……”
“共同的故事?我……谢谢您嘞!”方修文看老头也不像是一个神棍,可是越说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老爷子,不是我不信你啊,只是你这番话,换成谁恐怕都不会相信。”方修文直言不讳,已顾不得老头的颜面。
“你是不是有个乳名叫福生!”老头心平气和地说。
啊!方修文纳闷:他怎么知道这个乳名的,要知道这个名字在十岁之后连他的父母都没再叫过,恐怕连刘四海也没听过。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调查我?猜的?”方修文满是疑惑地问道。
“猜的,那我再猜猜你脚底的涌泉穴是不是有一道倒三角形的伤疤!”老头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鞋袜。
吃听到此话,方修文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这是他六岁时私下荷塘戏水,被陶瓷碎片所伤留下伤疤,连他父母都不知道!
“你看看,我的伤疤!”老头身体后仰,抬起脚指着伤疤说道。
方修文看着那一道熟悉的伤疤,惊讶之余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头接着又说出了一句话,方修文听完后彻底惊掉下巴。
老头说:“修文,我是过去的你,你是现在的我,周而复始,有序轮回!”
“什么玩意儿,这是中了邪了吗!”方修文被吓得自言自语。
“你是再生人!”老头补充了一句,此时的方修文早已懵逼,哪里还听得进去。
只是此时的方修文并不知道,他原本的魂魄早已在六岁的时候因被水鬼拉到湖底而魂飞魄散,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借助法器注入一些神秘的能量,才得以借尸还魂,死而复生。
只是碍于现在的方修文年纪还小,老头即便把真相告诉他,他也不一定回信。
“你还不信?那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去帮我取出来!”老头用身边的龙头拐杖,指着三米外的一条大树根。
人啊就是这样,对未知的东西,既害怕又充满期待,所以,方修文从惊讶中苏醒过来,兴奋得像峨眉山的猴子跳了过去。
方修文用脚尖确认了所指的地方,老头点点头,没说话。
方修文就地捡起散落的树枝和破碎的瓦砾,蹲在地上挖呀挖呀挖。片刻之后,挖到一根筷子的深度,果然在坑里发现掩埋着一块黑青色的石板。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方修文终于扣出半截残缺的石碑,用手擦干净上面的泥土一看,石碑上写着几个大字:大清国…
哎,大清都亡国几十年啦,怎么还阴魂不散!
方修文继续刨掉坑里散落的泥土,果然有所发现,一个用绸缎包裹着四四方方的物件,也许是埋在地里的时间过长,裹布在取出时被撕成了几片,方修文只能小心翼翼地取出裹在其中的木盒。
当方修文把木盒捧在眼前,才发现这是一方雕工极其精美的紫檀木盒,这图案似曾相识,却又想不来在哪儿见过。
欣喜若狂之余,方修文将木盒交到老头手里,当老头接过木盒的时候,激动得双手不停地颤抖。
方修文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所以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安静地坐回到他身边。
老爷子轻轻地打开木盒,盒内崭新如初,但空荡荡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除了一节指骨和一张信纸,他尽力控制住颤抖的手缓缓地打开信纸,方修文凑过去一看,上面用是毛笔书写的几个大字:宁负我心,不负卿!
当老头看到信纸中的内容,再也抑制不住,掩面痛哭。
“嘭……”一阵打斗声传来,坏了,是电影发出的声音!
方修文顾不得安慰悲痛欲绝的老头,起身往外跑去。在转角处正好遇到前来寻他的狗蛋,狗蛋喘着粗气告诉方修文,刘四海正因找不到他而大发雷霆,此刻电影虽已放映,但还在气头上,叫方修文最好先不要回去。
也好,免得挨一顿臭骂。
方修文转身赶紧回去找老头,没想到刚跑两步就与正出来的老头撞个正着,刹那间,方修文头痛欲裂,一屁股坐到地上。
而等方修文睁开眼,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