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你赶来及时,”祁寒心有余悸,抚着胸口喘气道:“连陆,你弩箭使得真好,都能百步穿杨了罢!”
哪知连陆听了,却将双拳攥的骨节作响。他以极复杂的目光瞥了她一眼,神色阴沉而多了戒备。
“我兄长从前是个弩兵,箭法数一数二地高超,我的技艺也全部是他教习的。”天色已晚,光线微弱,他的身影几乎要融入了黑暗中。
祁寒听他提起过,他的兄长已过世。
“战场无情,节哀顺变,你莫要久久沉溺悲伤中,为此太过伤神……”祁寒一时不知怎样接话,只得出言劝慰道。
连陆却不停地摇头,似乎在按捺什么情绪:“他不是死在战场上,是死在自己人手里,他有太多冤屈无法申诉。”
“既然令兄是弩兵,或许祁念笑祁大人可以帮到你呢?毕竟所有军队都归枢密院管辖,说不准祁大人能为你兄长伸张正义……”
“不必了,无需劳烦祁大人。”连陆打断她的话,带了几分不耐烦。
“不,”祁寒正色道:“我们不能让真相就此掩埋,不能辜罔好人的白白牺牲。既然事有隐情,至少各种门道都试他一试,说不准哪个法子真能奏效呢?”
“我没有确凿的证据,”连陆苦笑道:“所有人都说,我兄长是病逝,与军中无关。就算祁大人能帮我查案,又能怎样呢?即便我知道真相,也无法与仇人抗衡,因为他湮灭了所有证据。有时候,我真想冲上去一刀砍下那卑鄙小人的脑袋。”
祁寒默然。
“寒姑娘,你可知我为何来祁府当连卫?”他忽然伫足,脊背线条紧绷。
“我曾是名镖师,常年护送商队跋涉,许久不曾归家。出发前,家中团圆和睦。可等我归来时,家兄含冤暴毙,家嫂与腹中胎儿一尸两命,年迈的老母死在了声讨公道的路途上……”
“我空有一身武艺,守护了多少无价之财,到头来,护不住我自己的家人。”
“如今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顾虑的,也没什么好惦念的,有个容身之所,便够了。”
祁寒将方才采到的浆果递给他,凝眉安慰道。
“逝者已逝,生者却将自己困窒于痛苦中,你的家人又怎会希望你终日郁郁呢……若我是你,必先过好自己的生活,不教黄泉之下的亲眷为我担忧。至于报仇,我不赞同,何必为了惩罚恶人,让自己的双手同样沾满鲜血?那不值得。世上的一切罪行,不可能密无疏漏,只要一直查下去,沉冤昭雪的那天,一定会来的,你要相信邪不胜正……”
连陆微微侧过头来,接过了浆果。
“寒姑娘,属下拜托您一件事。”
“嗯,你说。”
“今日属下说过的话,只同姑娘您讲过,还请莫要知会给旁人。”
祁寒只当他是生性要强,便答应了不说出去。
在那之后,祁寒发现,他虽然依旧沉默寡言,却似乎收起了戒备之心,开始真正地信任她,倾力助她修整药坊、搬运药材,不嫌其苦。
缘此,灵枢堂的开业之日得以大幅提前。而连陆也成为了祁寒手下的另一位得力干将。
只是开店初期,灵枢堂实在冷冷清清,少有患者前来抓药或开方子,经营一片惨淡。
祁寒倒也不生气馁,反宽慰伙计们道:“世人无病最好,宁可架上的药都落了灰。”
祁寒自是一心行医,最怕生事,奈何有人不遂她愿。
这一天,她正坐在二楼为病患看诊,却见伙计慌慌忙忙地跑上来,神色惊惶紧张。
“寒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