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前。
仙音阁二楼雅室。
玄衣男子将双手抚上古琴的琴弦,却没有拨弹出任何声音。
知鸢推门而入,神色淡淡道:“对面无事,有位医者姑娘想卖药妆给铺子,沧笙头一回从那里盯梢异动,回应得有些不自在,不过我圆回来了。”
“沧笙心急,总沉不住气,”玄衣人不动如山。“但她铺子的位置,最适观察出入仙音阁的宾客,若我们临时换人掌柜,反容易打草惊蛇。”
知鸢不答,抱臂行至窗畔,一双丹凤眸隔着半开的纸窗,平静地扫视着街上往来人群。
“朝廷的人,会来吗?”她神情悠远,像是在自言自语。“如果我们的手下真被抓住招供了,那朝廷自然已经得知,今日我们在仙音阁有交易。既如此,为何还要按原计划行事,公子不怕自投罗网吗?”
“所以知鸢,这是一步险棋,”玄衣人沉声道。“我笃定那手下不知晓我们的身份,也笃定他不知晓交易方式。从他嘴里,朝廷撬不出有用的消息。”
“将计就计?”知鸢凝眉。
“也正好试探一试,我们对手的实力。”他抬眸浅笑。“若我没猜错,应是枢密院右卫负责此事。想从内部瓦解元国朝堂,总得先会会那位祁大人。”
“祁念笑此人,生性虚伪狡诈,功利心强,极难把控。”知鸢面露困惑。“且不说能否利用,光凭他一个小小指挥使,便可搅乱朝廷局势?”
“这些消息,是谁同你说的。”玄衣人坐在原处,宛若禅定,眸光清淡却冷峭。
一阵良久的静默。
“知鸢,你在烟柳楼,一切可好?”男子率先开口。
“公子想问什么便问吧,你我多年知己,不妨直言。”暮色已至,她半张姣好的容颜淹没在一片阴影里。
“是赫楚告诉你的,对吗?”玄衣人轻轻蹙眉。“赫楚与祁念笑同在枢密院任职,又是政敌,他口中评价祁念笑,自然没好话。”
“提他做什么?”知鸢听到“赫楚”这名字,语气比男子还要淡漠万分。
“我当初便不该同意你接近他,”玄衣人喉咙苦涩。“想得到朝廷密报,本就无须牺牲至此。”
“不是牺牲,是我的选择。”知鸢偏了偏头,似是在隐忍着什么情绪。“公子且放心,知鸢必不影响公子大业。”
玄衣人沉默,起身背过知鸢,来到门畔,将小窗推开一条缝隙。
他望着大堂内宾客如云,望着仙音阁大门闭紧,许久才再次开口。
“知鸢,你父亲临终托孤,我始终不敢疏忽。这些年来,我最害怕的,就是没有保护好你。若你能与心上人终成眷属,我是再欣慰不过了,只是赫楚实非你良人。暂不提他是元族世家出身,本就与我们是两路人,现下他碰了你却迟迟不娶你,算什么男人——”
他的陈词忽然中断。
这突如其来的停顿属实有些奇怪,知鸢略有不解,不由得走上前,发现他正锁着眉头,紧紧盯着楼下某一方向。
知鸢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人群,目光逡巡片刻,不由得“咦”了一声。
水蓝色的对襟罗裙,髻上有莹润清透的碧玉簪。
“是方才那个医者姑娘……”她讶异道。
“知鸢,帮我个忙。”玄衣人凝睇着那姑娘的身影,再难掩心中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