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姬敖脸上浮现一丝骄傲之色,解释道:“这是尘世的说法。其实大部分凡人对魔域都知之甚少,听多了志怪奇谭,就会把各种看起来像妖魔鬼怪,令人害怕的东西,统称为魔域恶鬼。”
魔域恶鬼,这个称呼,听起来或许比他们所见的怪异本身更可怕。
煴初不满地撇了下嘴,小声嘀咕道:“无知的凡人,当魔域是什么妖魔鬼怪收容地吗……”
“仅凭黑气,如何断定就是魔域之人?”
仞千朔提出关键一点。
世间修炼者万千,灵力由自身而生,自然各不相同,并不能用颜色判断好坏。
“倒是不能。”姬敖道:“不过,他说他亲眼见到,那个人操纵一颗泛着绿光的黑色丹体,在吸食尸体上的精气。”
闻言,离忧微蹙了下眉。
说是精气,并不准确,应该称之为普通人身上的微薄灵力。
而绿光内丹,这范围听起来广阔,像大海捞针。
但不巧的是,她恰好知道。
“妖界兽族中,青天蛇蟒一族的内丹便是泛绿光的黑色丹体。”
可那人用青蟒内丹做什么?
众所周知,兽族的内丹是无法为人类直接所用的,顶多只能用作炼丹原材料。若强行将内丹融入体中,反而容易爆体而亡。
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煴初垂下眼睑,眸中划过一瞬异样的神色。见没人注意自己,她又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探离忧的神色。
相比之下,熠玄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没有带上任何多余的情感。
“我曾听闻过魔域中有些魔修,喜用凡人之躯,磨去兽族内丹之烈性。”
与其说是“磨去”烈性,不如说是操纵内丹,将烈性引到人身上后,再吸收身躯中的灵力填补。
无需再继续明说,他们也可以大致想象到其中手段之残忍。
“人与妖族内丹相融之初,最易走火入魔,也极易引起人的杀欲。开膛破肚,确实像是这个状态下他们会用的杀人手法。”
“磨去烈性之后的内丹,可直接服用或用作修炼辅助,有大幅提升修为之效。”
魔修,就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闻名,只要能提升修为,他们的手段下限远不至于此。
这种极端又诡异的修炼之法,他虽不屑于此,也见得多了。
好一阵沉默后,听得心惊后怕的姬敖愣愣才道:“所以,乞丐见到的那些人,很有可能是撞见了司重在融合妖丹……所以直接被杀人灭口,又被用来磨妖丹烈性?”
“不止于此。”
熠玄的黑眸中无波无澜。
“若是青蟒蛇丹,三四人,顶多只够缓解一时的烈性,若想彻底吸收,还需要更多人。”
“更多人?难道说……谢府上下,几十口人在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就是因为这个青蟒蛇丹?”
一时之间,几人都回不上话。
因为在姬敖将脱口问出时,答案也已经足够明显了。
那谢见欢呢?
身为仙门弟子,为了护着她的出生之地白晔城,保护自己唯二在世的亲人长大,她不惜离开旻星山长住于尘世,却在大婚之夜,发现自己引狼入室,让身边的亲人皆惨死于他之手。
融了妖丹的司重功力大涨,谢见欢极有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就算司重念在往日情分上愿意放过她,但身负血海深仇的她,真能甘愿一人苟活吗?
离忧与谢见欢接触得不多,却在潜意识中觉着,她宁可死也是不愿的。
“没错,定是谢姑娘在大婚之夜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与他反目成仇,才被他害得只剩奄奄一息。”
唯独离忧垂着眼,眉头依然若有所思地轻蹙着——
讨论了这么久,就算乞丐所言非虚,就算他们的猜测全对,但最关键的问题依然没解开。
如果司重真是十年前的凶手,那他灭了谢府满门之后,为何还要煞费苦心地用双重天将谢府封于结界之中?
……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离忧对于暂时解不开的谜题,向来很淡定。
想来到了虚面的结尾大婚之夜,便能知道了。
不过得到答案的前提,是他们能在那一夜活下去。
那人能将他们困在双重天,只怕也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
婚期将近,谢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听知春说,自老爷去世之后,谢府便未曾再迎过喜事了,没想到如今一下来了两件,自然样样都得是挑最好的出来。
谢府派来婆子来给离忧量体裁衣,又隔了几日,便送来好几套婚服给她试。
婚服配饰繁重,离忧被丫鬟们围着穿戴,一试便是大半日,在镜前转得头晕眼花。
直到她试到最后一件婚服,剪裁大方又不失得体,最重要的是,与其他几件相比,它要轻便许多。
方便打架。
离忧当即决定,就它了。
按照尘世的规矩,即将成婚的男女在成亲前三日不能见面,否则是不吉利的。
没了谢明呈的日日到访,离忧难得松一口气。
假装喜欢一个人,于她而言太难了。若不是因为在虚面,她无意中顶替了这个位置,还真没把握骗过别人。
不过她看得出来,在真实的过去里,谢明呈对那个姑娘是真心实意的。
但问题在于,除了梦魇,他们没发现任何有关这个女子的线索,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因此,他们也无法判断,这女子是否也在谢府最后的尸骸堆里。
想到此处,离忧长长地叹了口气,随手便推开了窗户,摆弄起窗台上的一盆芍药。
是谢明呈前两日派人送来的。
一轮弯月静悄悄地爬上柳梢头,繁星点点,在苍穹中点点闪烁,为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气与活力。
二白,也就是玄虎,正肚皮朝天地躺在桌上呼呼大睡,离忧正想逗它玩玩,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离忧姑娘,你睡了吗?”
听出来者,离忧没多思索便去开了门。
谢见欢双手交握在身前,白日里欢脱爽朗的她,此刻竟带了两分腼腆,清湛的双眸亮晶晶地望着她。
“谢姑娘,有事吗?”
“那个……我睡不着,你可以陪我聊会儿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