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仙门地界的边缘，有座玄灵山。
山脚下的小城石板街道上，人群车马熙熙攘攘地路过，街头巷尾各色声音交杂，充斥着平淡而温和的烟火气息。
“啪——”
案几上惊木一拍，场下方才还闹闹哄哄的人们立即噤声，将目光汇聚到台上。
“接上回，仙门与魔域的修士们大战一场，两败俱伤之后，双方签下协议，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安定……”
说书人提高音调，绘声绘色道：“而这场大战之后，仙门遭受不小的创伤，为鼓励年轻弟子们修炼之志，仙门重拾旧习，举办了群英大会，专为年轻一辈的弟子开放……”
“而这重开的第一年群英大会，五大宗宗师长老们皆对自家亲传弟子寄予厚望，不料，他们中，竟无一人得魁首。”
台下一片哗然，听得更是聚精会神。
“而这魁首，竟是五大宗之一的玄净宗掌门之女，名为元汐，其天资不仅是世间百年难出的天才，其师更是仙魔大战中——凭一己之力镇守一方百姓的潮月尊者。”
“潮月尊者无门无派，在大战之后，便隐世而居，与另外两位散修尊者被人并称为“三大散仙”。”
“再来说这位魁首少女，论年纪，半数以上参加群英大会的修士都比她年长，论修为，她先是一人独闯试炼幻境拔得头筹，后是擂台上轮战各大仙门弟子赢下比赛，乃是当之无愧的大会魁首，名声大噪。”
说书人语气时而激昂亢奋，时而悠然慢语，让一众人都听得入了迷。
“好——”
有人在底下叫了一声，众人便跟着拍手叫好。
无人注意到，角落中一少女默默地放下了茶杯。
全然不如周围人那般听得热血沸腾。
少女面色恬淡，双眸却是清亮有神，一身仙门青衣简练朴素，却也难挡她天姿妍丽。
微微上挑的眼尾似是勾人，余光中却带着几分桀骜不羁。
明艳却不媚俗。
光是一个挺立纤瘦的背影，便叫人忍不住向她这边多瞥几眼。
坐在她对面，同穿着同一仙门青衣的少女青芜撇了撇嘴角，不屑道：“什么天之娇女的故事，我怎么未曾听闻过？”
天之骄女……
离忧又抿了一口茶，嘴角微微上扬，夺魁那年，那些人似乎的确是这样形容她的。
“三年前的某一个夜晚，在仙门魔界地域交界之处的枫涯镇外的树林中爆发出一声巨响。”
“第二日，镇中人去那巨响传来之处查看，只见林中一处地面皲裂，草木枯折，如同飓风掠过，林中溪水皆被鲜血染红，仙魔两气肆掠。”
“无人知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镇上有人传言，前一夜，元汐曾在附近出现过……”
“偏偏自此之后，元汐便再未在江湖上出现过……江湖人众说纷纭，却无人敢确认她的踪迹……”
青芜接上说书人的话尾道：“怕不是降魔的时候自己被降了……呵，那些大仙门弟子，听起来也不过如此。”
离忧挑眉道：“怎就不行了？若真是那玄净宗弟子和魔修打架，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可见两方实力都不弱。”
青芜道：“哼，倒是并未听说玄净宗有过什么事……如此默不作声，多半是她最后被自己宗门救回去，羞于见人，才再没露面……”
离忧：“……”
好像大致也算被说对了一半……
那夜她倒在树林溪边，浑身是血，施法连唤出灵剑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冰冷的溪水渐渐漫过她麻木的身体……
是一个白衣道者将她捡回去的。
而那个白衣道者，就是镇守玄灵山的千心门门主，青芜的父亲，广渊。
随后，她便留在了千心门，拜广渊为师。
“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也是三年前出现在枫涯镇的……你当真还是对以前的事情一点记忆都没有？”青芜狐疑地盯着她。
离忧眨了下眼睛，纯然无辜道：“那你看我像那故事里的天才吗？”
闻言，青芜立即转头嗤笑了一声：“也对，我在想什么……就你那点灵力修为，你要能是天才，那我早修完尘星法诀了……”
突然，离忧面色一凛，余光暼过身侧匆匆离开的人影，向青芜使了个眼色。
青芜随即会意，脸上不复方才嬉笑的模样，悄无声息地起身跟了上去。
……
正午日光当头，正是气温最高的时候，走在街上的小桃却感觉后脊一片阴凉。
日光晃眼，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这条街，何时变得如此漫长？
她明明记得，出了说书楼，不过数十步距离，就到了街边转角。
可是为何她感觉自己已经走得双腿发软，这条路却仍看不到尽头？
是她的错觉吗？
好像……快到了……就在前面……
小桃虚脱般长呼了一口气，胸腔中的沉闷感却没有散去，她擦了擦额头并没有的汗，街角就在眼前了。
眼看着快要到达，小桃眯起目光呆滞的双眼，脚步虚浮地往前走……
倏忽之间，一只手从身后抓住她，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猛地被那手往后一拽。
“啊——”
小桃吓得惊声尖叫出来。
与此同时，她终于看清了周围——哪有什么街角，不知何时，她居然走到了郊外的荒野废宅之中。
连吹过的风都是阴恻恻的，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唯有拉着她的那只手上传来一点属于正常人的温度。
少女双眸清亮非常，结印手势熟络而轻巧，最后双指轻点于她眉心。
一道金光从眼前一闪而过，小桃顿时发觉眼前可见的一切都清晰了许多。
“走吧，是幻魇。”离忧道。
小桃惊愕地看了眼她，下意识地便听从离忧的指令往外走，后知后觉随后才缓缓反应过来。
“敢…敢问仙者是哪一门派？若能再见，我定感激不尽。”
离忧敛了心神，目光沉静，只给小桃留下一个单手执剑的背影。
“千心门，离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