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今天是你最后一次见我，我要走了”
立交桥下，星星点点，一位老者戴着圆框眼镜，盘着双腿对道路对面的年轻男子说。
“你要去哪？”
那少年看起来很年轻，年纪大约在十七八岁。他叫张阳，听老者这么一说，不免有些伤感，他迈开步子打算走到对面去，三年前，他在这里认识这位算命先生，如今他要离开，只想过去看清楚老者的脸。
“你...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可要报警啦！”
算命老者急忙摸着拐杖，手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一副转身要走的模样。
“今晚子时，我阳寿已尽，唉，想我金半仙，一生好事坏事参半，弥留之际，我想做件好事...”
金半仙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瓷瓶，接着往下说。
“这是龙虎丹，凡人只要口服一颗，便可直接成仙”
金半仙说到龙虎丹时，圆形镜片都亮了。
“成仙，直接挂掉吗，但我现在还不想死，三年前，你不是告诉我，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千万不要自寻短见”
金半仙哈哈大笑，思绪被拉回到三年前。
那年，张阳在这桥底下喝得大醉，醉酒的人太多，但像张阳这种，边喝边哭的实在少见。
在旁摆摊的金半仙好奇凑了过来，追问张阳为何这么伤心。
一打听，便知张阳这人身世实在可怜。
这孩子，刚一出生，母亲血流不止，生日变成生母忌日。
父亲在他三岁时，挖煤瓦斯泄漏，和十多名矿工一起埋在矿山下，至今不见尸骨。
收留张阳的伯父，开后八轮卡车，在一个雨夜，和四十吨的货物跌落悬崖。后来尸体被人找到，脑袋却不知所踪。
算命的，说张阳命范孤星，和谁亲近，谁就要倒血霉。
本来张阳不信这套神神鬼鬼，直到有年他上小学，班主任见他胖嘟嘟的，甚是喜欢，谁知没过几天，班级周围围满了警察，后来才知道班主任被人剁成肉酱。警察这是找熟人问口供。
...
长大成年的张阳，四处打零工维生，在一个地方他从来不敢多作停留，他怕跟人熟，一旦别人跟他熟了，就意味着死亡的开始。
一路兜兜转转，直到他来到云州这座沿海城市。
云州是华国最大的经济开发区，城市很大，只要勤奋，工作很好找。张阳到这里之后，也不用到处跑。
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大城里，没人关注你的过去，也没人在乎这些，说白了，在城里，大家都一样，住在水泥盒子里，没有真正的熟人，彼此都走不近。对于张阳而言：这种生活，完全是天堂。
但即便身在“天堂”，也有失落的时候。
一天张阳因为工作不顺，买了一大袋啤酒，酒喝得越多，愧疚感就越重。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带来的只有伤害：从他父母双亲，到伯父，再到关心他的班主任，无一不是强调自己就是祸害。
祸害为何还要存在！
“天煞孤星，有意思”
正当张阳陷入自责的情绪难以自拔时，却听到对面传来老者的声音。多年来，张阳一直守着身世秘密，从来没跟外人分享，这次借着酒劲一下宣泄出来，心情自是好了许多。
金半仙听完张阳絮絮叨叨，开始当起老好人，安慰张阳。往后，他们每个星期，都会在立交桥下碰面，前提是张阳必须站在那一头，金半仙站在另一头。
“成仙就是长生不老，难道这还用我来解释”
“这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药，让我看看”
张阳忍不住向前迈开步伐。
“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我扔给你”
尽管金半仙号称“半仙”，又手握长生丹药，但还是怕张阳这个煞星走近。
“既然可以长生，你怎么不吃，还怕成这样”
张阳接过扔来的瓷瓶，一脸疑惑。
“成仙要有灵根，没有灵根哪怕吃了太上老君亲手炼制的金丹，也成不了仙”
“好了，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该说的，金半仙拄着拐杖，头也不回头也走向灯光昏暗处。
晚上十一点，对于云州而言，夜生活才开始，但对于金半仙而言，还有一小时，他就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把龙虎丹给我，我这种人，活得越久，岂不是伤害更多人？”
张阳追了出去，他知道这一别将是永别，在这个世上，金半仙是他最亲近的人。
“你这种煞星，要跟恶人呆一块，去祸害他们，这是你的使命，孩子”
说完这一句，金半仙彻底消失不见，似乎他从来不从来过。张阳看着眼前灯红酒绿的都市繁华，一时有些茫然，他手里还提着从信记打包来的卤猪耳朵，想起以前每逢节假日，金半仙都会买一些卤菜和好酒，俩隔着马路，一起喝酒吃肉吹牛打屁。
“和恶人在一块，祸害他们，我怎么没想到”。
张阳突然想起金半仙最后说的一句话，顿时有种被人点醒的兴奋感，古人所说的“醍醐灌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张阳握紧手里的瓷瓶，他想到了一个目标。
等张阳回到住处，已经晚上十二点多，洗漱完毕，正准备上床时，他想起那个瓷瓶。从金半仙给他到现在，途中一直没有打开瓶子。
“到底是什么丹药？”
张阳心里暗自嘀咕，二话不说直接掰开瓷瓶上方的塞子。倒在手心，只有一粒小小的白色丸药。
“吃这玩意，能成仙，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
想到这，张阳打算把丸药收进瓷瓶，暂时不管。
“但如果真能长生不老呢，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管怎样，试试看，顶多毒死得了”。
张阳一口将龙虎丹吞进肚子，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其它没感觉。
“谁呀，半夜三更还打电话”
服用龙虎丹后，张阳没有任何异常，到点便睡，直到一通电话将他吵醒，一看手机屏幕显示：三点零九分。
“喂，王哥，什么事，这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