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离认认真真地跟她道歉和保证，反而让她感觉不自在。
她总是想，要是叶修离的话，他就不道歉。
他会在别的地方用行动弥补出来。
但修离不可以。
他马上就要消失了，把属于她的叶修离还回来。
所以他没有能力在别的事情弥补遗憾和过错。
于是便只能用说的。
但对宁无双来说，你做些事情来变相的弥补，她接受得容易一点。
但如果这么认认真真地来道歉，她反而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不太自然地挠了挠头，道：“男人的保证向来都不可靠的。”
顿了下，她又道：“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闻言，修离提起来的一颗心便放下来了。
修离道：“能够再以我如今的身份见你一次，我非常心满意足。”
宁无双有点不好意思，她摆了摆手，道：“别这么说。”
“说实话，一开始我很不满意你出现。”
“我觉得，你出现干什么呢？前世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
“但是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是感激你的。”
宁无双说着说着，便不自觉地认真起来。
“我没有前世的记忆，只偶尔在梦中回忆起一些过往的事情。”
“但那些事情在我看来，都是不愉快的。”
“至少，我永远都觉得自己一厢情愿，卑微又没有自我。”
“我很讨厌那样的自己，自然，对你也没什么好感。”
听到这话，修离的神色微微发生了一些变化。
似愧疚，似悔恨。
当时经历这一切的时候，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后来懂得了，再回想起来，便觉得自己实在可恶。
“不过……”宁无双又道：“在感情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理由和立场。”
修离深深地望着她。
“我不是以前的无双了，所以我没办法对这段感情发表什么看法。”
“但是我觉得，既然当初的无双能够无怨无悔的爱着你，那一定是她认为值得的。”
感情这种事。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既然无双一直坚持，那便有她坚持的道理。
也许是她从来都没这么爱一个人，爱得太深了，她走不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至于对方要怎么对她，那就是对方的事了。
没人规定自己付出了怎么样的感情和热情，就一定要对方回报的。
她可以恨，却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到对方身上。
终归都是自己选择的。
怨不得别人。
修离听着她的话，心微微发颤。
“她认为，值得的？”
宁无双点头：“对啊。”
她觉得，自己和前世的恋人讨论前世的自己跟他的感情，有些尴尬。
但修离很快就要消失了，她还是认认真真地跟他说。
“我始终觉得，在感情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只有值不值得。”
“她既然坚持，怎么都没退缩，那便是认为值得的。”
修离眸光一颤，五指瞬间收紧。
宁无双道：“况且，谁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
修离神色一顿：“嗯？”
宁无双瞬间反应过来。
当初他们相遇和在一起的时候，都好几万岁了吧？
那可不年轻了啊！
她有些尴尬地抵唇轻咳了两声，然后道：“我就是描述一下，谁都有单纯不知事的时候。”
尤其是对感情。
这种东西自己没有亲自经历过，就不会明白是什么感觉，要怎么去对待。
当初修离和无双两个人……
只能说，他们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里相遇吧。
但想一想，宁无双又觉得，如果他们一直没相遇，那便也不会懂得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吧。
所以他们都是教会了彼此如何懂得的人。
这一点在人的一生里，总是难忘又难能可贵的。
宁无双轻叹一声，然后道：“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你——”
“如果现在我还是前世的自己，我肯定能感觉到你的心意。”
这是修离在漫长岁月中的改变。
是无双当初最期待的改变。
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能不能接受这种心意。
但她却一定要说实话，她是能感受到的。
而修离也并没有太多的奢求。
他知道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便好了。
以前，他从来都没有让她感受到过。
即便对着她，他也总是把心思掩藏得很好。
那是几万年来的习惯。
从来没想过要改变。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改变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他只觉得，能让他弥补一下这个遗憾，真的很好。
修离垂了垂眸，随即明显地轻笑了一声。
“无双，谢谢你。”
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
谢谢你让我的心里也得到了安慰。
他很感激，也很感动。
宁无双轻舒了口气，笑道：“不用客气，应该的。”
修离没再与她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道：“你也下去吧，我该睡一觉了。”
宁无双愣了一下，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了。
“你……”
修离没有跟她解释什么，而是道：“去吧。”
宁无双的心微微一颤，忽然有点不舍。
毕竟能够见到他前世的模样，是多么难能可贵。
但她却不想阻止。
因为她真正爱的人，是如今的叶修离啊。
她更想他回来。
宁无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在打算下马车的时候，她忽然倾身过去，拥抱了一下他。
“修离，谢谢你的出现，也谢谢你，把他还给我！”
修离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震得失神了片刻。
待他回过神来，宁无双已经放开了他，果断下了马车。
动作干脆利落。
修离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外。
他抬手抚了下肩膀，指尖轻捻，忽而轻笑一声。
这样就够了吧。
够满足了。
他从来不敢奢求这些，现在却得到了。
没什么好再失落。
修离唇角边带着一抹满足的笑，轻轻闭上眼睛。
一切都在无声的变化。
而马车外的人什么都窥不见。
宁无双站在不远处失神地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心里变得有点空落落的。
这应该是她元神里，属于前世的情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