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御医说的话我不是没有听见,子桑嫣天生有心疾,活不了太长时间,最多只有十年了,如果用秘术换个心脏,便可正常活下去。这样一来,我更讨厌她了。我打小就知道我性格不好、脾气不好,宫里没有几个人喜欢我,但很多人都很喜欢她。刚刚太医的那番话无非就是想让我用自己的性命去救活子桑嫣的性命。或许,在普通家庭里,像这样的时候,作为我这个角色的人都会义无反顾去救自己的同胞,但我们的出生就注定不会是平凡。
还有,凭什么阿澈可以一个“嫣儿”又一个“嫣儿”地唤她,而和我说话时,却不带一丝感情。我转身,不想看见阿澈为她伤心求我的样子,有些略带心痛:“她的命在你眼中是那么重要,那我呢?我算什么?难道我的命就不是人命么?”他不语。我感到这个地方压抑得让我快无法呼吸,我便快步走了出去。“你原来真的这么狠心。”在我快要踏出门槛时,他有些强硬道。在宫里,流传着世倾公主狠心到有欲害死自己的同胞妹妹的谣言,可是,我即使再怎么不喜欢子桑嫣,还不至于想要她的命。我虽然早就已经习惯了宫人的惧怕和指点,甚至是憎恨,但在他口中说出来,却生生得刺痛着我。我顿了下,微微回头,不等目光看到他,我就走出去了。我想天下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在自己如意郎君心里留下坏印象,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这天下之大,我却惹得人人讨厌、惧怕,着实混得差了些。
我看天色还早,也不想回去。我听说子桑轩大费周章建了一个什么“兮月亭”,宫人说是他为了等自己心爱的女子。不过这事一出,他后宫里的几位嫔妃放些闹鬼的谣言出去,闹得人心惶惶。我今天就要看看这传说中“闹鬼亭”。有几个宫人听了怕得发抖,我便让他们都先下去,让月扶陪我去那。
周围都是湖,唯有我脚下这一片,还有对面那片是陆地。湖里都是荷花,不过只开了一两朵。我踏上长廊走到对面的亭子,吩咐月扶立马下去准备酒。亭子整体是深红色,上面没有雕刻任何花纹,这种朴素中带着朝气与刚强我倒是挺喜欢的。我坐在石凳上,月扶也很快拿来了杯具和酒。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很美好,可是就是这石凳不好,我坐着不舒服。我便坐到和亭子一体的长凳上,一手搭在护栏上托着头,一手拿着杯子喝酒。只有现在这样安静,我才可以忘了那些令人厌烦的事情。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不嫌浪费?”子桑轩拿起酒壶倒了一杯。“皇兄今天好兴致,有空来看你皇妹我。”我不起身行礼,只是趴着看湖上的荷花。“你今日宴上不高兴,孤来看看你不行?”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是么?陛下,这‘闹鬼亭’听说是你为了心爱的女子建的。不知是怎样的佳人这样有幸?”“她很可爱,很坚强。”子桑轩放下手中的酒杯,沉思了一会儿。“这样的女子天下多了去了,你后宫不就有几位,何必再等?况且,万一她已为人妇了呢?”最是无情帝王家,我这个哥哥倒是个痴情种。“她只是有了心上人,不过不是我而已。”他没有用孤自称,而是用我,带着自信的语气。
“又是子桑嫣么?”我喃喃道,连我自己都听不见。“陛下,你有多爱她?”“或许…很爱吧。”他又倒了一杯酒。“这算是什么回答?”我摇了摇头微微勾唇,“皇兄,劝你一句,你赶快去抢吧,莫等人家成人妇了再后悔。”“抢?怎么抢?”“凭你的身份,这天下有什么东西是你得不到的?”子桑轩有个藏宝阁,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绝世珍宝都有,他可是轻而易举就去搜来的这一屋子东西,他还有什么拿不到的?“若是你,你会愿意?得到她的身得不到她的心有什么意思?皇妹,你想得太简单了。”他扯出一抹笑容。“呵,是我我也不会愿意。不过,你囚了她的身,还怕她在岁月的打磨里变不平么?”如果真是子桑嫣,那我就努力撮合他们。
我起身,把酒杯放下:“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皇兄也回去吧,喝多了明日上早朝带一身酒气去叫人笑话么?”“嗯。”他笑了笑。我转身就走,月扶连忙上来扶我。我摆摆手,这点酒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换做子桑嫣,肯定是要死要活的了。
第二天,月扶一大早就来给我梳洗,说是宫里给我请了个老师来教我弹琴。我从来就不喜欢乐器,所以从小到大都不肯学琴,我那皇帝哥哥抽的什么风,不知道我弹琴是会要命的么?
“在下卿谙,参见公主。今后便是公主的老师了。”一个书生装扮的男子像我弯腰行礼。我坐下,拿起茶杯抿了抿,随后便笑了起来:“卿本佳人,不谙世事。卿谙,哈哈,真是好名字。”“公主理解错了。”他又鞠了个躬。“坐下吧。”待他坐下后,我才好好打量了下他。
一身青衣,青色发带将黑发高高竖起,五官精致得让女生都羡慕,眼底的哀伤似有似无,但唇边一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公主,该上课了。可否让这里清净些?”他依旧笑着。我戒备心立起,但觉得他胆子不至于大到这样杀了我,便也遵循他的意思,把宫人都打下去。
他带着笑意,抚摸了一下琴弦:“您可知自己是前朝公主?”“当然知道。”这件事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宫里没有人会刻意隐瞒,反而告诉我和子桑嫣事情的全部。他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难道您就没有想过要复国?”“没有。央国灭亡那是因为它的统治者没有能力,现在的央国,不,凉国,国泰民安,你、我、所有人都过得很好,何必呢?”我漫不经心,但是很肯定。“若是公主需要,在下随时可以助公主一臂之力。”他有些无奈。“卿先生,你不是要给我上课么?”我把话题扯开。“多谢公主提醒,在下失职。”他给我调了调琴,然后就开始教我。
“公主的天赋很高。”“哼,多谢先生夸奖。”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学琴,把皇宫里最好的琴师气的半死,我活那么久,这卿谙还是第一个说我弹琴天赋很高的,不是拍马屁是什么?“这曲《两相负》公主日后一定要多加练习。刚刚说的事,请公主三思。”说完,他便退下了。
这曲《两相负》还是蛮好听的,可惜我只能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弹出来,根本听不出是什么,但我听卿谙弹得很是悠扬婉转,就让他教我这曲。这曲子据说是在央朝之前的战乱时期,彦国的雨公主所作。哎,人家的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又倾国倾城,我怎么就连人家的十分之一都占不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