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玄逸也不敢真的放韦舟一个人离开。
他离得不远不近,一直藏在暗处,看着韦舟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御书房内时不时传来一阵咳嗽声。
太医院院正踏进御书房便察觉到气氛的肃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他已经听说了,他知道景仁帝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稍有不慎就可能触他的眉头,不由得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提醒景仁帝:“皇上,该喝药了。”
黑乎乎的药水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景仁帝喝了大半月,这会儿一看到这药汁就犯恶心。
他看了一眼跪在下方请罪的萧云祁,怒从心起,端起药碗劈头盖脸朝着萧云祁的脑袋砸去。
但他被病痛掏空了身子,气力不济,药碗在萧云祁面前的地毯上摔落,药水溅了萧云祁一身。
已经冷了的药水没有任何杀伤力,但萧云祁看到面前的污渍,下意识的皱眉。
这是云初念熬了几天才研究出来的药方,却被他这样浪费。
“萧云祁,朕已经算是由着你胡来了。若非看在你萧家这些年为大周付出良多以及你姑母的份上,以你往昔做的那些荒唐事,够你死十次了。你却不知满足,还想得寸进尺!”景仁帝气不打一处来,越说越气。
“当初你不顾一切要迎娶云初念,现在她配合李恪谋逆的证据就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御医自景仁帝砸了药碗起就扑通跪了下来,现在听到这些话他只觉得自己来的太不是时候,竟然卷进这种麻烦事之中。
他正绞尽脑汁思考要用什么也的借口告退,就见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个小太监,惨白着脸色神色惊惶的向景仁帝汇报:“启禀皇上,韦侍卫在殿外求见。”
韦侍卫?
景仁帝一怔,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太监口中说的人是自己跟前的侍卫韦舟。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就连萧云祁也没有想到去青州的人竟然还有活着回来的,满眼错愕。
惊愕几秒后,景仁帝慢悠悠的坐了下去,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沉声说:“宣!”
“宣韦舟觐见!”
太监高亢尖细的声音让人心生烦闷。
等韦舟进来后,他身上肉眼可见的变化令御书房内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景仁帝叹息一声:“你辛苦了,正巧御医在这里,让他给你检查检查。”
“多谢皇上体恤!”
韦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让御医给自己检查。
御医一开始还心情忐忑,但没过几秒便开始啧啧称奇,到最后满口赞叹:“大人身上多处致命伤,却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真是神迹!不知是哪位大夫为大人疗伤的?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上门拜访,和对方好好讨教讨教医术。”
韦舟平静的说:“幸得一位游方大夫所救,他为我治好病后便再次去云游四方了,他生性高洁,治病救人不图回报,未曾留下姓名。”
“那真是可惜了!”御医扼腕叹息,“民间竟还有这样厉害的大夫,真是了不起。若他们愿意报效朝廷,那真是江山社稷的福祉。”
既然韦舟没事,景仁帝便摆摆手让御医先行离开。
院正在心里长松一口气,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轻松愉快的退出御书房。
景仁帝原本想让萧云祁一并出去,但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挥手让他起身,也站在一侧旁听。
韦舟腿脚不便,景仁帝让江何给他搬来一把凳子,居高临下的问他:“说吧!青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朕派出上百位精兵,为何就只回来了你一人?”
还是以这么惨烈的姿态回来的。
“属下办事不力,请皇上降罪!”韦舟跪了下来。
“情况险峻,你能活着回来已是不易,朕恕你无罪!”景仁帝上一秒还宽宏大量,下一秒便双目凌厉,阴恻恻的盯着韦舟质问:“只是,随你一起去的人死了这么多,你总得拿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吧?你们调查出了什么,竟引得如此凶残的屠戮?”
韦舟不慌不忙,冷静从容的回禀:“臣等遵照皇上的命令,细细的调查了忠毅侯被刺杀的真相,以及云姑娘去青州后发生的种种事情,这一查,确实查出了一些线索,发现大周朝廷中有一股势力竟然暗中和南疆之人有所勾结。”
话说到这里,景仁帝脸色大变,瞪大双眼,目眦欲裂。
他失声质问:“是谁?”
在他登基之前,大周和南疆交好,是姻亲关系。但他登基后,许是心中有愧,便从各方面切断了和南疆的往来。
现在听说朝中有人和南疆人勾结,他如何能不心惊?
“属下无能!臣等顺藤摸瓜,就在即将查出对方的身份时,却被对方察觉,遭遇刺杀。幸得忠毅侯的大公子搭救,臣和几个同僚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那为何最后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因为我们刚离开青州城不久,就又遭遇了一次袭击。这一次,只有微臣一人逃脱。”
“……”
景仁帝沉默良久。
他的眉心突突直跳,强烈的愤怒在胸口堆积,致使他的脸色阴沉不定。
过了许久,他才阴恻恻的追问:“当真没有查到一点线索吗?”
“只知道是在京都非富即贵的人,在朝为官。忠毅侯被暗杀一事也和他们有关,他受伤一事是那人暗中授意的。”韦舟很是遗憾。
只要再多给他们十天的时间,他一定可以顺藤摸瓜,查出那幕后真凶。
可时间不能重来。
他不仅没有查到太多有用的线索,反倒因为冒进导致兄弟们枉死。
“第一次来刺杀我们的人是南疆某个部落的王族之人!打斗中臣扯下了他们的一块腰牌,这上面的花纹臣看着有些眼熟,但臣见识有限,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景仁帝接过腰牌,也和他有一样的感觉。
他又把腰牌递给萧云祁:“你在大理寺查案多年,见过的东西也多,你来看看可曾认得这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