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初念再次醒转过来时,广威将军府的马车已经回到了京都城内。
“你终于醒了!”徐柔笑得眼尾弯弯,“我们正准备送你去医馆。”
云初念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广威将军夫人也在马车上。
身上的每一处皮肉都在疼痛,但她仍旧很勉强的笑着说:“多谢相助,我不去医馆了,您在这里放我下去就好。”
徐柔的母亲很不认同的皱眉摇头:“你身体伤的这么严重,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下去?就算你不想去医馆,好歹也让我们把你送回国公府吧?”
云初念沉默下来。
广威将军夫人几番欲言又止,很想问问她怎么会如此狼狈,她身边的仆妇丫鬟又去了哪里?
但看到云初念心不在焉的样子,最终还是很体贴的什么也没有问。
……
刑部尚书龚长信正优哉游哉的将腿搭在前面的矮凳上,让长随给自己捏腿,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铜鼓重锤的响声,惊的他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怎么回事?何人不长眼在外面击鼓?”他连忙将官帽带好,加快脚步往外面走。
刑部虽然主管复核审理全国重大案件,一般不直接参与案件审理。刑部门口那个铜鼓是从前朝延续下来的,一直没有撤走。平日京都的百姓们有冤情都会自发去大理寺击鼓鸣冤,从来不会来刑部。
今天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外面的知事匆匆走来,听到他的问话,小心翼翼的回答:“大人,击鼓之人是镇国公家的世子夫人。”
闻言,龚长信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他掉头就想回去。
现在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道镇国公府要大难临头了?都想离得远远地好明哲保身,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招惹萧家的任何人。
但他没走出两步就被人拦住:“大人,那女人在外面击鼓,已经引来不少人围观了。以那萧家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地位,您若不理,只怕会被百姓们戳脊梁骨唾骂啊。”
龚长信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人。
却说云初念并没有让广威将军夫人将自己送回萧家,而是在刑部门口下了马车。
她满身伤痕,身衣衫破败脏污,一看就是遭了大罪的。
刚一下马车,立马就有人认出了她,好心的上前问她是否遇上了歹人。
云初念没有说话,沉默的敲响了刑部门口的铜鼓。
鼓声传出很远隔了几条街都能听到。
京都之人还没听见刑部这面鼓响过,不少人闻声跑来围观。
等云初念被刑部的人客客气气请进去的时候,刑部外面的一条街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龚长信听说后脸色不怎么好看,连带着对云初念也没什么好脸色:“你为何要击鼓?”
“大人!”云初念屈膝行了个福礼,哽咽道:“民女携家中长辈前去慈恩寺上香,回程途中家中长辈下落不明,请大人帮忙救人。”
接着,她就将下山时发生事情一五一十向他陈明。
龚长信眉头直皱:“既下落不明要救人,你应当去大理寺外击鼓鸣冤,跑来刑部做什么?”
他在心里不断腹诽,旁人不明白其中的区别就罢了,你分明是大理寺卿的夫人,难不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大理寺卿进宫一直未归,大理寺其它人也被委派了别的公务离京了,现在偌大一个大理寺内空空如也,调不出人去救人了,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求大人您体恤民情,速速救人。”云初念说着说着,哀恸的哭出声:“若再晚一些,只怕她们被贼人所害,遭遇不测。”
“去去去!这本非刑部分内之事,轮不到我去救人,你自去大理寺找人,再在此处搅扰,当心我治你的罪。”
换做是平日,他是不敢对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态度这么恶劣的。
但现在皇上和太后的态度摆在那里,他要是再客客气气的,必定会被人认为是镇国公的同党。
他还想在这个位置安心做到告老还乡,不想惹事,所以恨不得马上和云初念撇清关系。
他说完就让人把云初念赶了出去。
外面的百姓们不知道刑部内发生了什么,但看云初念狼狈的被赶出来,不禁觉得义愤填膺,有胆子大的,高声在外面说一些酸话,听得里面的龚长信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涨。
云初念垂眸,啜泣道:“多谢大家仗义执言,只是家中长辈无缘无故被人掳走,生死不明。大理寺的官差们不知为何一大早就被调出京都办差了,好几日都不能回来。素闻刑部龚大人嫉恶如仇,我救人心切才出此下策来叨扰龚大人。今日他不愿意帮忙救人,想来是也是有苦衷的,希望大家不要苛责龚大人。”
苏阳他们被调走办差是今天一大早才知道的。
早上去上香时,双方曾在城外见过短暂的一面。
从苏阳他们被调走,到祖母她们失踪,自己求告无门,这一切仿佛是无形之中有一张大网,将她们笼罩在其中,无法挣脱。
围观百姓闻言不禁万分同情于她。
但也有思维活跃的人立即觉察出其中的不对劲来,诧异的问:“怎么会发生的这么巧?什么大案用得着将大理寺的官差都调走办差?看起来倒像是故意要让您求助无门一般。”
“就是就是!萧大人昨天才为民除害,今天家里人就遭此不测,该不会是那国舅家里人蓄意报复吧?”
“那就难怪龚大人不想管了,那国舅就算落罪了,但到底背后有靠山,谁敢轻易去得罪国舅的家里人啊?哎……像萧大人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还是太少了。”
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说的越来越没边际了。
云初念垂首时不时啜泣一声,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黝黑的瞳仁,没有人注意到她眼波流转间流露出怎样的算计。
龚长信虽然把人赶走了,但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这话不禁眼皮一跳,直觉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圈套。
可是……
他一时又说不出来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思虑再三,他连忙叫来长随,低声在他耳边说:“立马去向靖王殿下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要快,不得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