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
江何的声音很轻,叫住准备进去的云初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她:“刚才陛下召见群臣时,诸位大臣都赞成让您和亲,陛下的看起来似乎快要被说服了。”
云初念错愕的回头看了江何一眼。
之前她和江何并没有什么交集,上一世对他的了解也非常有限。
她没想到江何会突然出声帮自己一把。
但他说的话却让云初念的心揪成一团。
若他所说为真,那景仁帝此时召见自己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云初念不敢让景仁帝久等,深呼吸一口,收拾好心情后抬步走了进去。
行完礼后,景仁帝挥挥手,遣散了御书房当值的所有宫女太监,就连他最信任的李全飞也一并离开了御书房。
“云初念,今日北凉国师向朕请旨,让你嫁去北凉和亲之事,你可知道了?”
景仁帝的声音十分威严,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下方的云初念,压迫力十足。
云初念垂眸:“臣女知道。”
“哦?”景仁帝轻笑一声,沉吟几秒后问:“那你说说,让你去和亲,你愿不愿意?”
云初念面上做出一副非常惶恐的模样:“臣女惶恐,为皇上分忧,乃是我们臣子的本分,皇上让我去和亲,我岂有不愿之理。”
景仁帝厉眸微眯:“就是说……你自己也愿意去和亲?”
“……”
景仁帝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的问:“若朕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你不愿意去和亲,朕就派其他人去,你还愿意吗?”
景仁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何那番话又在脑中回响。
一瞬间,云初念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荒谬的念头。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景仁帝是真的会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这就是一次试探。
同意和亲,会被他怀疑和北凉早有勾结。
拒绝和亲,会被认为是不忠不敬,忤逆皇权。
答应与否,都会引起景仁帝的不悦与怀疑。
最终都有可能让他借题发挥,伤害到云家和外祖一家。
云初念沉默了许久,突然双膝跪地,向景仁帝行了个大礼,毕恭毕敬的说:“臣女虽只是一个内宅女子,却也读过圣贤书,知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道理。若大周朝需要臣女去和亲,臣女万死难辞。”
她回答的大义凛然。
景仁帝似乎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抬眸盯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着说:“你倒是忠心耿耿。”
云初念的头垂的更低了。
沉闷的气氛在御书房内蔓延。
景仁帝站起身,从龙椅上走出来,慢慢踱步,声音幽幽的说:“朕听闻,忠毅侯和北凉国师的父亲往昔有过一些渊源?”
“……”
此话骤然一出,云初念心下一凛,头皮发麻。
自己今日在护国寺才得知的事情,景仁帝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泄密的人不可能是裴引章。
那到底是梅玄机主动提及,还是景仁帝在梅玄机身边安插了眼线?
景仁帝此时突然提起这事,是想试探自己吗?
还是想借此将裴家拉进这潭浑水中?
云初念的心思百转千回,稍加思索就点头说:“今日为国师诊脉时,曾听国师提过此事,大约是在他父亲年幼时,我外祖父曾救过他父亲一命。只是我却觉得此事奇怪……”
“你觉得哪里奇怪?”
云初念笑了笑:“算算时间,国师父亲年幼时,正逢大周与北凉关系关系最差时候,他父亲如何能游历到青州,还被我外祖父救起?所以我当时听了此事,只觉得是国师在诓我,并未当真。”
景仁帝皱眉,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云初念深知见好就收,点到为止的道理,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下去。
此时点破梅玄机可能是誉王世子一事还为时尚早。
但趁机在景仁帝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却能为日后打好基础。
“你可知北凉国为何要挑选你去和亲?”
“臣女不知。”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云初念连忙惶恐的磕了个头:“臣女的确不知,请皇上明鉴!”
“罢了!朕也不为难你。”景仁帝长叹一声,叫来李全飞:“传朕旨意,宣忠毅侯裴泽海即刻独自进京述职!不得耽误!”
“至于你和亲的事,便再等些日子,你走吧!”
云初念自御书房出来,心里一片沉重。
外面已是晚霞满天,风一吹,带来一股潮湿闷热的气息,将人裹挟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景仁帝会将矛头对准外祖父,云初念并不意外。
自己借着答应和亲的由头,让景仁帝怀疑外祖父与北凉早有勾结。
景仁帝多疑,必定不会如自己所愿,一定会将此事暂时压下来。
虽然这是自己刚才深思熟虑后刻意引导的结果,但当外祖父真的被自己牵连进来时候,云初念的心底还是有几分不安和愧疚。
她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否正确,但事到如今,只能靠自己步步为营了。
江何送云初念出宫。
云初念心里想着事情,只知道闷头跟在后面不停往前走,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环境,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江何带到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的寝宫中没有旁人。
见到她进来后,皇后挥挥手,连心腹的宫女太监也一并遣走了。
“不必紧张,是我知道你进宫,让江何带你过来的。”皇后言笑晏晏,一如之前见到的那般温柔和善。
云初念正要行礼,却被她拉了起来:“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你不必拘礼。”
她拉着云初念在自己的身旁坐下,轻轻拍了拍云初念的手背,长长的叹息一声:“萧云祁担心你被梅玄机怀恨在心,蓄意报复,所以在离开京都之前,特意进宫求了我,让我保护你,结果我却有负他所托,让你遇上这等事情。”
云初念心中酸涩,反过来安抚皇后:“北凉有备而来,又岂是我们能早早预料的?娘娘不必将此事记挂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