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喝的有点急,温水顺着嘴角划过滚动的喉结向下,打湿了衣领。
喝了水,喉间的痒意褪下去,总算止住咳嗽,面前多了一张黑色的手帕。
因为刚才剧烈的咳嗽,穆清的眼尾泛红,湿漉漉的眸子抬眸看过来时,里面蓦然漾开星星点点的喜悦。
他说:“顾零,我又见到你了。”
这是喜悦,因见到顾零而产生的喜悦之情。
顾零看着他的眼睛,本是递过去让穆清自己擦嘴的手帕又收了回来。
在穆清疑惑的眼神下,顾零低声说了一句:“别动。”
然后穆清乖得像个小朋友,当真一动不动,一双圆圆的杏眼盛满了顾零的身影。
顾零拿着手帕,轻柔的为穆清擦干净刚才溢出的水。
嘴唇,下巴,喉结……
然后被如梦初醒的穆清一把抓住手腕,他脸颊上的一点红晕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结结巴巴的说:“谢谢,我,我自己来。”
顾零的体温一向偏低,穆清感觉自己像是握着一块细腻冰凉的玉石。
但不知怎么的,他只觉得一股灼热感从掌心一直传递到心尖,突如其来的热气冲昏了头脑。
顾零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穆清仿佛被烫到一般蓦然松开手。
顾零没说话,将手帕递给穆清后转身离开。
穆清懊恼地捏着手帕,又小心翼翼地将手帕展开,将他捏出来的褶皱抚平。
刚才怎么能抓手腕呢?太没礼貌了!应该直接拿手帕才对。
顾零肯定是生气了。
听说古代女子很在意礼节的,不知道古代的妖怪是不是也在意。
穆清正在懊恼着,不久,门口吹进来一阵凉风,他打了一个喷嚏。
顾零把食盒放在桌上,立马转身关门,将寒风阻挡在外。
“先吃饭,然后把药喝了。”
穆清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观察顾零,看不出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
看着面前简单却不失精致的饭菜,他问:“你做的?”
“不是。”
“哦。”
见穆清情绪不高,本着照顾病人情绪的准则,顾零又说了一句:“皇宫里面不太方便,这是我从御膳房拿的。”
穆清瞪大眼,疑惑地发问:“啊?我们为什么会在皇宫?”
顾零见他确实不知情,反问:“你不知道?”
他为什么会知道?
突然,零碎的记忆在他脑海里闪现,他一下子僵住,看着自己瘦巴巴的双手,说:“我这次,好像是魂穿。”
穆清的身份是齐国的十一皇子,母亲只是个出身低微的宫女,侥幸被皇帝宠幸生下一位皇子,但命不好,十一皇子出生时她也难产去世了。
那宫女的身体不好,连带着生下的孩子也体弱多病,刚生下来时皇帝对他也是有几分怜爱的。
十一皇子成熟早慧,利用皇帝的怜爱顺利长到十三岁,但在其余皇子的陷害下还是被皇帝厌弃了。
他搬到冷宫,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勉强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生存下来,但其余兄弟姐妹的刁难也令他的身体越发虚弱。
怎一个惨字了得。
顾零听完穆清的叙述,略有些无语,这剧本真是又狗血又凄惨。
穆清有些不安,这次的梦有点不一样,他还能醒过来吗?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面吧?
顾零以为他是担心在皇宫的生活:“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顾零是真担心穆清一不小心就嗝屁了,不看紧点不行啊!
穆清稍稍放下心,算了,走一步看一步,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后果他都该担着。
况且,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第二天一大早,穆清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这具身体太弱了,成天躺着可不行,他得好好锻炼,早日恢复身体健康。
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
晚冬的天气仍有些寒凉,清晨更是称得上寒冷,还飘着细细的雪,穆清病还没好就急着锻炼,一不小心又着了凉。
穆清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顾零面无表情的朝炭盆里又加了几块炭,屋子里的温度再次升高些许。
顾零突然皱眉,说:“有人来了,你去看看情况。”
顾零抬手将炭盆隐藏起来,打开所有窗户让冷风灌进来。现在情况不明,最好不要让别人发现异常,这宫里的人精可多着呢!
穆清打开门,就见到偏僻荒凉的冷宫哗啦啦涌进一堆宫女太监,众人恭恭敬敬给穆清行了个大礼。
穆清一愣,在顾零的提醒下有些不熟练的说了一句:“免礼。”
为首的太监笑眯了眼:“殿下,咱家是来颁布圣旨的。”
省略一堆没什么用的修饰词,简单来说就是陛下意欲与隔壁越国和亲,穆清就是被选中的幸运儿。
但不是把越国的公主嫁给他,而是他前去越国当上门驸马。
先不管这事儿有多么离谱,表面穆清还是恭恭敬敬接下了圣旨。
这人呐,一旦有了利用价值,待遇那是蹭蹭蹭往上涨。
出发和亲之前,穆清搬进了宽敞豪华的宫殿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伺候的宫女太监各个机灵勤快,仿佛他从来都是备受宠爱的十一皇子。
“皇上驾到——”
穆清怕自己演技不过关,全程低着头照着记忆里的样子行礼。
五十来岁的齐国皇帝打量着这个不受宠的儿子。
穆清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因为时间太短,没来得及定制新衣,本来应该是正常男子身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被他过于瘦削的身形衬托的极其肥大。
也许是皇帝打量的时间太久,穆清行礼的动作微微变形。
皇帝不悦的皱起眉头,语气却堪称温和:“平身。”
穆清站直身子,眼帘微阖,面无表情,因为他天生的微笑唇,看着倒是也不算失礼。
皇帝看着他因过分瘦弱而微微凹陷的双颊,语气又柔和几个度:“最近身体可好些了?底下的人用得可顺手?”
才搬进来两天,能好到哪里去?
穆清心里吐槽,嘴里却回:“好多了,他们伺候的挺好,劳父皇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