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已经第几天了……除了吃饭,我一直被锁在这里。外面士兵来来回回多少趟了呢,已经记不清了……
凌冬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似乎,身体没有回应她想法的力量。
好累……脚已经站不住了……但是如果蹲下去,会更累,吊起的高度,正好是只能半蹲的高度,站着会比蹲下去更轻松……腿没有力气了……
放松下来吧……只是让链子扯得胳臂疼而已……
好累……好累……
突然,是开锁的声音,一队士兵走了进来。
“吃饭了吃饭了,吃完以后允许你休息半小时,啊就是两刻钟,晚一会,带你去接受审问。”士兵说道,虽然还是那种有些令人不舒服的语气,不过,没有刻意的羞辱,也没有调戏和取笑。
说起来,除了来送饭,这些士兵居然没有一个人来这间牢房,没有粗暴地拉拉扯扯,没有恐怖的暴力殴打,甚至没有鞭刑和杖刑。如果不是无法恢复的体力一直让她筋疲力尽,连反抗的兴趣也提不出来,或许凌冬都不会认为自己被囚禁了。
吊住手的锁链被放开的瞬间,凌冬无力地摔在了地上,冰蓝色的头发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面前的木盘上,放着一碗粘稠的粥。
“今晚,大人要求的荤食,里面有肉,并且如果能慢慢吃,允许给你第二碗。”士兵宣读一样地说道。
凌冬用手苦苦撑着地面,奋力地坐起身来,端起碗的手都有些颤抖。倒不是激动,因为在这间牢房里,每天吃的基本上都是这个,只是带不带肉的区别罢了。
这真的是场囚禁吗?
凌冬盯着自己手上黑黑的镣铐,发起呆来。在自己刚成为女巫的那一年,还没有学会什么魔法,很容易被士兵抓住了。她记得自己每天都要被锁着挨数十道鞭刑,直到感觉不到后背的存在,她记得烙铁烫在自己身上的声音,甚至记得自己的肉香。她曾听到隔壁姐妹的哀嚎,见到过筋疲力尽被丢在地上的伙伴,她记得姐妹浑身是伤,疯疯癫癫地坐在墙角不停哭泣的样子。
很幸运,在自己经历更残酷的折磨前,合会的女巫袭击了小贵族。很幸运,自己逃离了魔掌,过上了一段还算好的日子。
“喂,还要一碗么?”突然听到士兵的问话,让凌冬吓了一跳。
“可,可以吗?请再帮我盛一碗吧。”凌冬小声地说,递过碗去。
士兵没有说话,麻利地盛了一碗粥,放在木盘上。
凌冬感觉自己有了些力气,慢慢端过碗来一口一口慢慢喝,慢慢想。
是啊,是怪自己太莽撞了,明明自己确实想要关心新来合会的女巫的,可能自己太过急切的态度吓到她了吧。不知道那个小妹妹怎么样了,有没有被自己伤到。唉,搞砸了,还把自己也搭了进来。要是小妹妹先遭到了小贵族的迫害,那自己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但是,这并不像一场真正的囚禁。门外来来往往的士兵,没有一个色眯眯地冲进来,说要给犯人一个下马威的,没有刑罚的命令,小贵族也没有半夜冲进牢房,没有可怕的火盆和烙铁,甚至,连鞭子都没看到。凌冬有些不敢相信这些事情,只有这锁在手上的镣铐和一直没有回应的魔力让她知道,自己还是任人摆布的囚犯。
“谢谢,麻烦您收拾了,大人。”凌冬把吃干净的碗重新放在木盘上,士兵麻利地收走,麻利地锁上了牢门。
“抓紧时间休息,半小时后,审问官大人会来这里审问你。”
“好,我知道了。”
审问也不再是突然袭击,而是十分礼貌地告诉自己时间,仿佛不怕自己早有准备,也不怕自己编造谎言。
手没有被立刻吊起来,是想让我休息会吗……也许,像这样站上几天几夜,也是一种所谓的刑罚吧。凌冬望着自己手上的镣铐,还像是抚摸镯子一般摸了一下它。
确实和曾经的铐镣一样的触感,但这一副,仿佛没有曾经那一副来得冰冷和刺骨。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恢复了少许体力的凌冬努力从容地站起来,随着牢门地打开,自己的手被吊起来,一男一女走了进来,是审问官和那个救了他的女巫。
“哦?看样子不再乱吼乱叫了嘛。”那审问官说道。
凌冬想起来第一次审问时自己的失态,不由红了脸,不敢言声。
“今天,我身上有两个任务,第一就是好好和你聊聊,决定下第二个任务做不做。从这里站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辛苦了。”凌冬把眼睛瞥过去,分明看到了一双宛如利剑一般的双眼。即便说出这样的话,奇怪的意味扎地凌冬心里十分不舒服。
“不要躲避我的眼睛,看着我!”修云的声音越发的冰冷严厉,让旁边的卡琳娜都吓了一跳,这是第一次见到严肃,但不搞笑的审问官。
凌冬有些战战兢兢,强忍着修云刺眼的目光,看向修云。
修云看到人一脸惊恐,也是一惊,仿佛明白了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抱歉,吓到你了,我的不对。但是我见到你,心里的怒火就会迸发出来,我想你应该明白为什么。”
刺眼的目光被收回来了?吓到我了?凌冬望着修云,眼神里透着奇怪,但,他的道歉,莫名其妙地在瓦解她的内心。
“不,不,没关系,我是说……我明白。”凌冬有些慌乱地回答道。
“嗯,你理智下来确实比不理智的时候好沟通得多,能沟通就好办多了。”修云仿佛也松了一口气,眼神里的光不再那么刺眼凶狠。
“那么,经典的问题。啊,首先,我对上一次直接问了你的秘密,导致我们的谈话很不愉快,这是我的工作失利,我向你正式道歉。今天的话题,主要讨论你的这次行为,明白吗?做错了事情,就该挨罚,而且你做错的还是这么严重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
“很好,态度很不错,这是个好的开始。”修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么说说吧,你和文火为什么起争执?你为什么要杀她?”
“因为……她不想加入组织,不想加入组织的话,被其他贵族发现会过的异常恐怖,还不如趁着她没有被发现,结束她痛苦的一生……我……是接待她的女巫,在组织里她不愿意加入,我一着急,就这么想了。”
“嗯,很好,很积极很配合,很加分。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凌冬一愣,火气突然又上来了,“因为你是小贵族,小贵族都迫害过女巫!甚至有小贵族专门圈养女巫奴隶!你们小贵族难道不该杀吗?!”
“可问题是,我并没有直接甚至间接残害过任何女巫,我问的问题,都只是基本信息而已。”哪怕还没穿越归来时,修云审问的家伙也大多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和被当做女巫抓来的女人。前一种不用留手,后一种直接放掉,犹于搞掉了不知谁的所谓线人,修云就给人一脚踹到这个地方来了。
“你这不纯纯迁怒吗?我干什么了我,你逮住我一顿揍?”
“唔……”
“好吧,我也理解你。”
他说什么,他说理解我。凌冬震惊。
“不可能,你怎么会理解……”
“就算不理解,也不是你随便杀人的理由,反抗侵害,不是犯罪,但主动攻击和侵害,就是犯罪了。”
“可是,那么多被糟践的姐妹,那么多死去的尸骨,怎么不见他们犯的罪承受代价接受惩罚?”
“那是因为有人能让他逃脱惩罚罢了。不说他们了,说你,你犯了罪,就必须受到惩罚,想必这些天,你也想明白了。”
“可是!可是……好吧。你要怎么惩罚我……”
凌冬低下头,咬紧银牙,仿佛在做下什么艰难的的决定。
“我要你为我工作,我们为你提供食宿,但暂时没有工钱,你的行动也得在我的监视之下。直到冬天过去。幸好你只是伤到了我,没伤到文火姑娘,不然我非得判你个五年以上!”
“没了?”凌冬一愣。
“嗯?你以为呢?问你关于合会的事你又不说,我也没那么急,还是你比较怀念烙铁,老虎凳还有针扎之类的滋味?”修云笑笑,转身就走,“过会有人来给你卸刑具,这段时间你不用戴刑具了,卸完刑具过来找我签契约,我一般在北边的校场。”
凌冬愣愣地看着修云,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啊对了,反抗侵害并不算犯罪,但报复是,虽然是,有的时候也必须要去做,只要你足够强大,就没有什么能阻止你。当然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修云突然回头,说了这么一句话。走出了牢门,拐出了这间地牢。
“为什么……”发问的是卡琳娜,此时的修云还在为自己帅帅的一句话凹造型。
“啊,因为犯了罪,就该受惩罚,只有变得强大了,才能惩罚这些残害别人的家伙。”
“那你为什么不建议呢?”
“因为复仇无休无止,你弄死了他,他的朋友就想弄死你,他朋友弄死了你,你的朋友就想再弄死弄死你的人,不如适可而止,变得强大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不要让身边的人再经历痛苦。”
卡琳娜看着修云,褐色的眼睛里星辰闪闪发光,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