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的决定是要多突然有多突然,紫苏温桃等丫鬟就这么整出两车行李连夜回了将军府。
等马车到了府门口,长公主和卿老将军才得了消息,两人一听说自家那不争气的女儿深更半夜回了娘家,急急忙忙地就更衣赶了出来。
就连早早入睡的卿符,也被搬行李的动静吵醒,着一里衣闻声跑了出来。
“诶呦喂,死丫头怎么半夜跑回来了,可是在墨家又惹什么事了?”长公主看着正站在马车边递大大小小箱子的紫苏,急忙问道。
“夫人,夫人,莫要着凉。”萧叔信紧跟着从府里小跑出来,自己的腰带都没系好,又匆匆把斗篷披在长公主身上,他看着闹嚷嚷的下人,哼出一口气,环顾一周也没瞧见自己女儿,有些不高兴了,“若丫头呢?怎么没见她?”
温桃掀开车帘望着两人,这才犹豫开口:“回公主将军,郡主她,她半途去了金软阁。”
恰时,才从外面浪回来的萧易舟晃晃悠悠地从马上翻下来,他看着府门口的马车,隐约听见金软阁三字,晕晕乎乎地便问:“这是在作甚?谁要去金软阁?”
倒是随他一道的卢尘阳反应快,匆匆唤了声“萧将军,长公主金安”后,便立刻打马掉头溜了。
萧易舟这才看见站在门口阴影处的爹娘,酒意立马醒了一半,却又故作镇静,悠悠绕到马车处,询问道:“紫苏?你们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许是一心惦记着卿若,长公主这回倒是没在意他晚归胡闹的事了,转而又问了一遍紫苏:“紫苏,你告诉我,阿若去哪了?”
“回长公主,郡主在墨府又遇到了刺客,这才深夜回了将军府,只是回来的途中,郡主不知怎的,突然起意去了金软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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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堂前千灯悬,琉璃光转声不断,入夜的金软阁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酒香混杂在胭脂味中,让人沉迷。
堂前踩着乐点的舞姬,腰间的金玉链随之作响。卿若并无意好好欣赏,她径直挽住一位送酒的女郎,问道:“江娘子可在?”
那女子打量着她,卿若身着女装,可头发却梳得潦草,只松松绑着落在肩头。女子不免有些看轻她,淡淡回道:“她今日休息,不接客。”
“怎么才能见着她?”
女子瞥了她一眼,似乎不愿再过多周旋,便唤了不远处的一位老妇人,“柳娘,这有位客人要寻瑟瑟。”
正在送客人的柳娘回首朝她们望来,一双美目透着一股商贾的精明感,她走到卿若这边,问:“这位小娘子不巧了,瑟瑟她今日休息,不接客,您明儿再来吧。”
卿若从囊中掏了两枚银锭,“破例可否?”
柳娘没接银子,她拿着帕子掩唇一笑:“我们虽是下九流的地界,可也是有规矩的,瑟瑟不愿意,我们也做不了主啊。”
卿若直接把钱囊都塞进对方的手里。
柳娘打开锦囊一看,里面的碎银和金锭加起来不算个小数目,她眼睛瞬间弯成月牙,默默把钱囊塞进袖中。
“娘子随我来。”
二人上了五楼,这儿似乎是金软阁乐伶们的房间,有几间屋子里还隐约传出出不可言说的声响。
柳娘停在一处靠里的屋子,轻叩两下门,“瑟瑟?有位客人点名找你。”
屋内沉默片刻,屋内人还是开了门,江瑟瑟拢着外袍赤脚站在门口,她发髻微斜,似是睡下又起身的模样,“今日我不是不接客的吗?”
“客人特意寻你的,给个面子。”柳娘轻拍了两下江瑟瑟的手,便只将卿若留下来。
“江娘子。”
江瑟瑟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让开位置,请卿若进屋,她好听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奴家方才小憩,衣容不堪,还请郡主见谅。”
江瑟瑟替卿若倒了杯茶水后,便退到屏风后更换衣裳,整理妆容。
“看来我似乎打扰到江娘子休息了。”卿若摸着茶盏,茶水温热,她环顾房间,这里干净简洁,与乐坊楼下的装饰完全不同,甚至还有一架书,只是上面多为乐谱。
“无妨的,只是闲下来了,才不免困倦。”
卿若背过身看着屏风,问道:“好歹是金软阁的花魁娘子,竟没个奴仆伺候你更衣吗?”
“奴家孤寂惯了,不喜太多人伺候,身边也就枫叶一个丫鬟,今日我不本不接客人,她也早早地去了后院,想来也该歇下了。”
彼时江瑟瑟已然换上了一件碧色葡萄藤花纹的留仙裙,不施粉黛,反而更如天上的谪仙子,她款款走来,又欲抱上琵琶,却见卿若摇摇头。
“不用费神,我来不是为了听曲的。”
方才在楼下见到的那位女子送来了酒水,虽同为果酒,但与前些日子她在这里喝的酒水全然不一样。
壶口残余淡淡的甜味,卿若抿着下唇,她拉着江瑟瑟坐在自己身侧,迫不及待地倒上酒。
“奴却是奇怪,郡主今日怎么突然来找瑟瑟?也不为听曲?”江瑟瑟问道。
卿若捻着酒杯喝下果酒,她余光落在江瑟瑟身上。
“都说勾栏与酒,世间最能解愁,我也想来试试。”
江瑟瑟又替卿若斟酒,卿若倒也不拒,再次一口饮下。
江瑟瑟含笑问:“那郡主,是有什么愁?”
“嗯。”卿若转动着酒杯,“有人坏了我的簪子,我不高兴了,算不算愁?”
江瑟瑟道:“郡主不像是会为了一根簪子就恼火的人,那簪子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卿若撑着下巴,思量道:“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不过是别人送的。”
“那便是赠簪之人对郡主很重要了?”
“只是我的一位挚友罢了。”卿若一边喝酒,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送我的东西其实不少,但唯独这簪子,今日被旁人压坏了,我却很生气。”
“那便是了,想来此刻在郡主心里,那个人对您很重要。”
酒水喝得快了着,酒意也上来得急,卿若的脸有些发热发红,她望着江瑟瑟,询问道:“想不明白,江娘子,我可以抱你一会会吗,这酒也挺醉人的。”
江瑟瑟点头,任卿若侧面趴在她腿上。
卿若迷迷糊糊闭上眼,她拥着江瑟瑟冰凉的手放在脸颊和脖颈处,舒服极了。
“上次在金软阁时,江娘子就认出我了?”卿若随口问她。
江瑟瑟:“嗯,郡主的事,奴听说过,也曾隔着街远远望见过郡主,那日郡主虽是男装,奴却也认了出来。”
“原是这样,难怪你那日会笑着看我。”卿若眯开醉眼,“那酒确实消愁,我倒有些困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