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花汇距离渝华的后大门并不算远,小区本身和渝华校园就隔了一道院墙,步行也只需要几分钟,是以楚城幕和李容都没有开车来学校。
待到几人来到后门,苟东赐已经把车停在了后门附近的停车场。
和楚城幕打了个招呼后,苟东赐得知今晚自家老板只是一个简单的散伙饭,就又牵着提莫横穿过了嘉滨路。看样子大个子是打算通过跑步的方式,消耗掉小破狗身上那过于旺盛的精力。为了保住这小东西的蛋蛋,苟东赐也是操碎了心。
李容的小雅阁还在绒花汇的车库,王洛京虽然前段时间损失了不少,但那辆差点儿为他带来了荣耀的红旗却还是保留了下来。
四个男生,两辆车,李容想都没想就钻进了楚城幕路虎的副驾驶,倒是身材同样高大的太铭在纠结了片刻后,也拉开了路虎的后排车门钻了进来。
看到太铭上了楚城幕的车,坐在红旗驾驶位的王洛京撇了撇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冲路虎按了一下喇叭,就打了下右转向,率先缓缓的汇入了嘉滨路上那长长的车流。
赖琰晴请客的半坡氏族处在三峡广场和渝州外语学院之间,距离那座很是复杂的化龙桥立交不是太远。
渝州的老城区里有不少这种修建于八九十年代,占地面积颇大,还带着院子的独栋老房子。因为地处城市的边缘,也没有太过重要的经济价值,拆迁这种好事儿,八辈子也轮不到他们。
这些守着老房子的用户,心思灵巧的,就把自家的房子改成了一座座环境优雅的小庄园,用来吸引附近大学城兜里有点闲钱,又喜欢小资情调的小情侣,生意倒也还不错。
半坡氏族的名字取得很讨巧,这家饭店处在交通主干道侧面的幽深小巷子的顶端,若是站到饭店的院坝上,不仅能感受到从永志山方向刮来的山风,还能把附近的点点灯火尽收眼底。
幽深小巷呈现出一个近二十度的斜面,并不能通车,再加上周边都是类似的饭店,所以愿意走到最上面的人不是很多。
巷子的地面上铺设着一块块古旧的青石,有些斑驳的地面上还有不少修修补补的痕迹。巷子两边的白墙呈阶梯型分部,那些已经看不出多少本色的墙壁上,大多从墙内探出了一丛丛三角梅,铁线莲或是凌霄花,倒是把小巷的破烂给遮掩住了几分。
由于小巷不通车,楚城幕一行人在附近找了个停车场停好了车,就在王洛京的带领下,徒步往着小巷子的最上方走去。偶尔路过一两个灯火通明的小院,还能看到有几对情侣正坐在院子里由花丛簇拥着的秋千上,搂在一起窃窃私语。
随着巷子越来越深,周边的环境也越发的安静起来,等到几人爬上了小巷子的最顶端,周边除了能听见秋风吹动落叶的沙沙声,几乎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让人一度怀疑,这是否还处在这繁华的渝州主城区。
半坡氏族的门口种了一棵高大的泡桐,在这天气突然回暖的秋季,居然奇迹般的开出了一树如同铃铛一般的浅紫色花朵。在泡桐那笔直的树干下,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的清秀少年,看到从巷子下方的阴影里走出来的一众室友,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平心而论,王洛京在302寝室的长相一直垫底。
虽然个头和王洛京差不多的有朱可夫和赖琰晴,可就算是显得有些油头粉面的朱可夫,在皮肤状态和五官精致程度上,也胜过了他不止一筹。就更别提身形纤细,带着几分冷色调,如同日系少女漫画里走出来一般的赖琰晴了。
“老大,二哥,三哥,四哥……你们来啦?”看到楚城幕几人从巷子里显露了身形,赖琰晴上前了一步,按照当初刚认识时,众人年纪的排行,冲几人招呼道,言语中淡淡的,笑容也是淡淡的。
听到小六的招呼,楚城幕上前了一步,低头打量了一下这个从大一上期以后就和众人不再怎么走动的小六。对于这个曾经有些小结巴的小男生,楚城幕对他的印象一直是有些模糊的。记忆中除了清秀和孤僻以及封闭,楚城幕找不到更多的词汇可以去形容他。
眼前的小男生留着一头短发,柔顺的发丝没有做出任何造型,就这么随意的披散着。
白色的衬衫洗得很干净,看起来也很柔软,袖口被挽到了手肘,领扣和第二颗扣子都没有扣上,露出了他白皙而纤细的脖子和小半截胸膛。一条略带宽松的黑色休闲裤被一根卡其色的布腰带系在了腰间,脚底踩着一双白色的三叶草,看起来既干净,又气弱。
“我们来了,等了很久了?”寝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养成了楚城幕先说话的习惯,他没说话,其他人都落在他身后半个身位的地方,谁也没有吱声。
“等了也没多久,不过永志山的山风始终是那么凉,吹了两年也没吹习惯。”小六闻言,轻笑了下,回答道。
见楚城幕和赖琰晴聊上了,王洛京眼睛珠子转了转,上前一步,在赖琰晴身旁绕了一圈,又抬头看了一眼他之前靠着的泡桐树,拍了拍泡桐那中空的树干,冲他笑道:
“小六,别难过了,来给四哥笑一个!十月开花的泡桐都让你赶上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老树还能再开花,分个手算什么,下一春已经在向你招手了。”
听到王洛京这很是没溜的安慰,赖琰晴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一串串淡紫色的小铃铛,说道:
“四哥,咱能不能别瞎扯,泡桐二次开花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儿,今年的渝州秋天有些回暖,让它有些乱了花时。而且我也没伤心,相反,现在心里面还轻松了不少。这次请各位哥哥过来一起吃个饭,下次再见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还是进去再说吧!”
被赖琰晴招呼了一下,一行人也跟随他走进了院门。
刚一走进院子,楚城幕几人除了王洛京以外,顿时都感觉天空似乎突然矮了几分,抬头看去,就看见一座几乎横跨了整个院子的葡萄架正立在众人上方不远处。哪怕这会儿已经处在了秋天,架子上葡萄藤的叶子依旧郁郁苍苍,在架子的正下方,更是悬挂着一串串青绿色的葡萄。
“我今天把这座院子包下来了,这里没有外人,上面的葡萄可以随便摘的。厨房还在准备材料,吃晚饭还得有一会儿。四哥,你要想吃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借梯子。”
被王洛京一把勾搭住了肩膀的赖琰晴注意到几个身高都超过了一米八的哥哥都停下来抬头看向了正上方,眼睛里闪过几丝羡慕的神色,轻声说道。
赖琰晴进大学就只有一米六五,现在大三了,还是一米六五,反倒是排在前三的几个哥哥,身高似乎都又拔高了一截。难道寝室里的排行不仅是看年纪,还看身高?要不然排在后面的三个,身高最高的似乎也就一米七?
李容闻言,也不垫脚,就笑眯眯的伸手摘了一串下来,几步走到院子角落里的一个洗衣池,对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就靠坐在院子里的台球桌边上,左右打量了一下,径直吃了起来。
太铭闻言,一直臭着的脸也缓和了不少,冲赖琰晴点了点头,跟着李容走到台球桌那边,拿起球杆煞有介事的比划了半天,嘭的一下开了个球,白球应声飞出了球桌,顿时脸色涨了个通红。
楚城幕对于吃葡萄没啥兴趣,倒是挺喜欢这边的景色,听说吃晚饭还有一会儿,就几步走到了院子的边缘,掀开了挡在身前的葡萄藤,向着下方的点点星火张望了起来。
被赖琰晴拿身高调侃了一番的王洛京闻言,则一把勒住了赖琰晴的脖子,押着他一起走进了院子正对着的大门,不多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啊哈,给我一杯忘情水”的鬼哭狼嚎。
楚城幕打台球的水平一般,不过比拿起球杆就把球打飞出去的太铭还是强上不少。
在院子边上看了一会儿景色,感觉山风吹得自己有些微凉,楚城幕就回身走向了台球桌,见李容和太铭已经各自拿了根球杆玩了起来,也从一旁抽出一根球杆,拿起一块蓝色的巧粉磨了磨,就俯身趴在球桌侧面,装模作样的找起了角度。
“三哥。”李容是真正意义上的全才,不仅什么都会玩,而且什么都玩得精通,他和太铭开了一桌,太铭就捅了一杆,接着一直是他在连续出杆。
“嗯?”楚城幕一看李容这架势,心知自己不是对手,也不再找什么角度,悄无声息的把巧粉放回了盒子里,又把球杆放回了原位,然后靠坐在另一个台球桌边上,应了一句。
“你说小六真的不伤心么?”李容和太铭玩的是斯诺克,这会儿刚把落袋的彩球放回桌面上,正在打第四颗红球,大有一杆到底是风范。
“应该不伤心吧!”楚城幕闻言,侧头看了一眼正双手抱胸,靠在厨房门口,浅笑着和厨师闲聊着什么的赖琰晴,又看了看啪的一下把第四课红球打入底袋的李容,然后散了颗烟给同样靠坐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太铭,轻声回答道。
“怎么会?他俩不是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是高中同学来着,为了将来在一起,还特意都考了渝州的大学。”白球经过红球的撞击,这会儿已经滑落到了彩球背后,李容俯下身,找了一下下次击球的角度,头也不回的问道。
“为什么啊?老二,你听说过断崖式分手么?”楚城幕低头把烟点上,见太铭也回头看向了自己,想了想,笑着解释道。
“断崖式分手?没听说过。”不仅仅是李容,就连堪比小蜜蜂一般的太铭,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后世才有的说法,闻言都摇了摇头。
楚城幕闻言,不由想起了那次和小六两人一起露营的经历,也想起了那番在篝火前和小六的对话,笑了笑,解释道:
“就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在另一方看来,或许只是经历了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小小争执,结果就被莫名其妙的分手了。对于另一方来说,这种分手没有任何的预兆,也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所以被称为断崖式分手。”
“之前我还在江州出差,你给我打电话说起小六分手这事儿后不多久,宁歆就给我打了电话。不过当时我没有接。没有了小六这层关系,我没理由接她的电话。或许在宁歆看来,这就是一次断崖式分手。可在小六的视角下,或许却是失望积攒得足够多了,才提出的分手,两边的情绪完全不对等。”
“失望?三哥你的意思是,小六一直在失望?”李容找好了角度,再次推动了一下球杆,彩球应声落袋,白球又再次弹飞到了一颗红球后面。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从球桌边上掏出那颗被李容击落入袋的彩球,帮他放回了之前的位置,回答道:
“嗯,我也只是猜测,之前我和小六有过一次露营,当时和他聊了聊,其实那时候就感觉得出来,他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说什么了?”李容再次瞄了一下,这次击球却稍微偏下了一些,以至于红球未能入袋,于是直起身,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冲一旁等着的太铭耸了耸肩,继续问道。
楚城幕坐回到另一张球桌边上,笑了笑道:
“当初小六说,他从高中开始,身体就一直很差,也喜静,不喜欢热闹,之所以学习了那么多的野外知识,又在山里到处跑,完全是因为宁歆的关系。我猜宁歆或许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亦或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太过在意吧!”
“其实在我看来,从来都没有什么断崖式分手,有的只是各种负面情绪以及感情上的诉求没有得到回应而积攒下来的抱怨。当一方不断的付出,而另一方不断的索求,索求一方习惯了这种模式,而忘记了感恩以后,注定都走不长久。”
“那你和三嫂之间?”李容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趴在球桌上找角度的太铭,用手肘顶了顶楚城幕的腰眼,轻声问道。
楚城幕闻言,斜眼看了看李容,自己和秦怡都分手一个多月了,这家伙怎么还时不时的提到她?
“我和她之间?没啥好说的,各自的原因都有,总的来说,或许我的原因占得更多。”
“咱俩从大一开学关系就一直很好,你那时候应该也知道,我一开始真的是单身。如果说我从那时候就因为其他女人刻意把她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这话未免有些太过问迹不问心了。从我的角度来说,那时候我只是不想让我的风风雨雨,干扰了她的校园生活。”
“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老二,我知道你是个专情的人,可你的有些东西我真的学不来。而且我和她已经分手了,以后这些事儿就没必要再提了。”
言罢,楚城幕就冲李容摆了摆手,打算结束这个让他有些不愉快的话题,转身往赖琰晴的方向走去。有的话解释了无数遍,说得多了,真的很让人心烦。
“可,如果这时候有人在追三嫂,这事儿也无所谓么?”李容心知这是惹得楚城幕不快了,可还是咬了咬牙,几步跟了上去,继续追问道。
楚城幕闻言,身体不由微微顿了顿,随即又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说道:
“李老二,你觉得如果换作是你,你能管得着你的前妻嫁给谁么?你以为你是谁?我是谁?”
听闻这个答案,李容这次不再继续追上去,只是傻愣愣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即微微叹了口气。小三嫂,看在自家幺儿的份上,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而楚城幕这边,还不等他走近赖琰晴,就感觉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发现是盛翛然打过来的。
“喂,什么事儿?”
“哟,大老板,谁惹你生气了?说话这么冲?奴家可是一直在为你的事情到处奔波呢!累得半死却换不来一句感谢?还要被你吼?嘤嘤嘤……”
“我……尼玛,好好说话!”
“呵呵呵,没啥事儿,就是想问一下大老板,市政府这边第一批地块就要放出来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么?”
“我就不去了,这种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落在有心人眼里,我就走了门路,还是不去抛头露面了。”
“哦……那好吧!我自己去就是了。另一件事儿,大老板说送我的礼物是啥?我可一直等着的呢,现在已经过了国庆节,能说了吧?是人还是东西?”
“呵呵呵,那你想要人还是东西?”
“人也不错,东西更好,你送我啥都不嫌弃。”
“得了,别贫了,我这边还有个小应酬,晚点来化龙桥这边接我,到时候我给你电话,见面再谈。”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