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不仅是楚城幕六姑在发呆，就连老楚看了看手机上那条足有三十万的转账信息，一时间也感觉有些懵。
过了好一会儿，老楚才回过神，冲身旁等着自己拿主意的六妹问道：
“六妹，这钱怎么没头没脑的？没人给你打个电话说说啥情况？”
“没有！我还特意翻了翻其他的短信和通话记录，都没有。哥，你说会不会是小幕转过来的份子钱？”六姑看了一眼短信，也是满心的疑惑。
老楚闻言摇了摇头，道：
“不是那臭小子转的，他那边有交代让我给他带两万块钱的红包。这钱不要乱动，看来只有等明天忙完了再去银行查一查咋回事儿了，估计是谁转错了吧！不过转账不是都要核对名字和卡号的么？怎么会转错？”
“也只有这样了……诶，哥，你手机在震动，小幕的电话。”六姑闻言点了点，回答道。
老楚闻言，看了一眼茶几上抖得跟筛糠似的的手机，见屏幕上写着“幺儿”两个字，微微摇了摇头。
这小子也是不经念叨，一念就到，一个国庆节才七天时间，就有四天都不见人影，说是在外地出差，也不知道在忙个什么鬼。
“喂，儿子，咋的了？”心里虽然有些忍不住抱怨，可刚一接起楚城幕的电话，老楚的声音就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
“爸，这么晚还没睡？在忙啥呢？明天去我哥那边，你帮我拍几张照片呗？”电话那头的楚城幕这会儿已经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走回隔绝视线的屏风后面，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一会儿就睡了，我和你六姑正在研究她手机上的转款记录，她农行账户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三十万，是你转的么？你拍照片做什么？到时候不是有现场录像？你要是想看，我去找对方拷一份就是了。”老楚闻言，又拿起自家六妹的手机看了一眼，回答道。
电话这头的楚城幕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整理起了行李，说道：
“照片我有用，老爸记得帮我拍就是了，不然你儿子这边要出大问题。钱不是我转的，我没事儿给六姑转钱做什么？或许是谁转错了吧！”
话说一半，楚城幕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一下子顿住了，把刚折叠好的衬衫丢进行李箱，在床边坐下，笑道：
“等等，老爸你是说三十万？”
“嗯！准确的说，是三十二万四千五百块，还有零有整的！”老楚闻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转账记录，回答道。
“呵呵，爸，你说有没有可能，这钱是我哥转到六姑账上的？”楚城幕一听这数字，越发感觉自己搞不好猜对了，忍不住笑出声，问道。如果之前的所有猜测都是真的，那张淼这心可真够狠的！
“他这么抠，会转钱给你六姑？而且转钱以后他不知道说一声？那我打个电话问问他！”老楚闻言，想都没想就反驳道。
楚城幕闻言，忙阻止道：
“别打，我也只是随便猜的，现在我哥搞不好还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你这电话一打，他不就露馅了么？”
“啥意思？”老楚闻言，越发懵逼了。
“婚前财产！对了，爸，你知道我哥有做过婚前检查么？”楚城幕低头点了根烟，幽幽的说道。
听闻自家好大儿的问题，老楚不由愣了一下，这不是要办完酒后才去领证么？怎么就扯到婚前财产了？
这时候老楚和老蒙夫妻二人的生活轨迹早被楚城幕修改得一塌糊涂，今生的老楚打心里就没冒出过离婚的念头。将来作为离婚主力军的他们这代人，在2005年这个时间段，还是觉得离婚是一件挺丢人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刻意去了解婚前财产怎么分割之类的讯息了。
想到楚城幕还在等自己的回答，微微愣了愣神的老楚侧头看了一眼正在沙发边上帮小白菜整理各种小衣服和纸尿布的老蒙，拿起手机，几步沿着走廊走出了客厅，站到花园的拱桥上，低头点了根烟，带着几丝不易发现的焦急和关切，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做过检查？前段时间你哥给我打电话，问我在津城儿童医院这边有没有熟人。你也知道他抠惯了，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把之前照顾你妈那两个医生的电话给他了。至于做的是不是婚前检查，我就不清楚了。”
“臭小子，说话别说一半，你大姑就留了这么个独苗，听你这口气，这小子又闹幺蛾子了？我就知道，有他们老张家掺和的事情就准没好！”
楚城幕一听张淼还真去做过检查，心中顿时对那个还在千湖光影加班的罗户川·柯南大生敬佩，笑了笑，回答道道：
“在津城做的就好办，我也是瞎猜的。老爸，你先别急，我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咋回事儿了。晚点我回你电话，你别忘了明天给我拍照片的事儿。”
对于张淼，楚城幕此刻基本就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只是自家老子到底是个重感情的，他才不嫌麻烦的打算问问到底咋回事儿。
虽然大姑活着的时候，老楚对她又爱又恨，可当大姑死了以后，这份复杂的感情似乎就被提纯得只留下爱了，而现在，这份爱明显已经转移到了作为大姑遗孤的张淼身上。
挂断了老楚的电话，楚城幕在手机上翻了翻，不多一会儿就常维维小舅的号码翻了出来，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张淼的情况，想要查查他是否有在津城就诊，那边说十分钟后给他答复。
等了不多一会儿，楚城幕就得到了回复，不仅知道了张妍妍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儿子，还得到了张淼的体检报告。
挂断电话后，楚城幕看了看对面发过来的彩信，点开后把图片放大，只见上面用机打的字体写着一份病例：
“死精症，先天两侧睾丸发育不全，精浆果糖测定减少，精液支原体培养可为阳性，连续三次检查，死精率超过百分之七十，排精后一小时内死精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六小时后已无法检测到活体精子。”
好家伙，看到手里这份报告，楚城幕也不由愣了一下。
小时候他倒是看到过张淼家那啥，印象中沉甸甸的很大一坨，就这还能发育不全？先天的，一小时内死精超过百分之九十，这怕是连试管婴儿都没法做。还不等遇见卵子，精子就先死给你看！
看来自家那姐姐还真猜对了，如果确定那钱是张淼打过来的话，那张淼父子俩打的什么主意，那基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只是真的有这么做的必要？自己不能生育的话，真想要孩子，去领养一个不就得了？
如果担心福利院的孩子身心不够健康，现在这年头对于收养孩子的监管也不是特别严格，到时候私底下去找有合适的人家领养一个不就得了？
不过如果不去正规福利院领养的话，到时候孩子若是养大了，还会涉及到生父生母找上门的风险，搞不好还会面临赡养各方面法律上的问题。
让张妍妍把孩子生下来，这孩子别管是不是亲生的，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他就姓张，就是张淼自己的孩子。到时候等过了哺乳期，再把这个女人一脚踹掉，按照两人的收入水平来看的话，张淼在争夺抚养权上几乎是稳赢。
果然如同自家老爸所说的那般，但凡有老张家人掺和的事情都会变得很难看。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楚城幕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还没确认那钱是不是张淼转过来的，不过按照他对他那老子的了解，这种馊主意，那个脑子里长了瘤子的傻缺，还真干得出来。难怪张家人寿命短，这也算是报应了，也不知张淼到最后有没有带他老子去检查身体。
把彩信里的图片点了一下保存，楚城幕又把图片编辑成了彩信给老楚发了过去，等了一会儿后，还不等他打过去，老楚的电话就先打了过来。
“爸，那份体检报告看到了么？”楚城幕估摸着老楚这会儿已经看完那张图片了，低头点了根烟，笑嘻嘻的问道。
“你的？”还不等楚城幕笑出声，老楚那边很是彪悍的反问了一句，话音里那份颤抖，哪怕是隔着手机，楚城幕也能清晰的听到。
“咳咳咳……不是……”楚城幕闻言，刚点燃的香烟差点就喷了出去，好不容易把气喘匀后，才想起点开之前的图片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那张照片上并没有写名字，难怪自家老子吓成这样。
“那是我哥的。”看完图片，楚城幕马上冲手机补充道。
要知道在老楚心里，楚城幕这一脉已经是三代单传了，传宗接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儿，现在突然看到一份没头没尾的病例，能不被吓到么？
电话这头的老楚一听这病例不是自家好大儿的，这才松了口气，注意到手中夹着的香烟都已经烧到自己的手指了，忙把烟头随手丢进了拱桥下的小溪里。一只眼神不好的金色鲤鱼，看到水面漂浮着东西，想都没想就一口把烟头给吞了下去。
“你哥的？”反应过来好大儿这话的意思，老楚那双和楚城幕有几分相似的狭长双眼不由一下子就瞪大了。
虽然老楚不懂医学，但是还是明白什么叫做死精症。得死精症的原因有很多，有的可以改善，有的则不行，像张淼这种就属于后者。可无论是哪种，死精症几乎就等于不育，那张淼那孩子是从哪来的？
“呃，就是我哥的，那个啥，爸，你听了别生气啊！”
对自己老子自然没啥好遮掩的，楚城幕听到老楚那声音都高了几度的问话，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听到张淼要结婚的消息光顾着乐去了，完全忘了和自家老子说一声，张淼那女朋友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不是他的。
“你说！”老楚一听楚城幕说话这动静，眼睛就开始不自觉的在花园里四处张望了，我棍子呢？
“爸，你是不是在找棍子呢？我发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知子莫若父，同样知父莫若子，听到自家老子那异常简短的回话，楚城幕马上就感到一阵冷飕飕的凉气从屁股缝的位置蔓延到了脖颈。自己回渝州这个难关指不定还要老头子帮忙打一下配合呢，这会儿要把他得罪了，那自己可就死定了。
“嗯？嗯！你说！”听到楚城幕的问话，老楚刚停留在栅栏边上斑竹的目光，就又收了回来，虽然心下有些着急，可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到电话那头隐隐传来的轻笑声，楚城幕这才松了口气，回答道：
“爸，你别激动啊，这事儿真和我没关系！是这么回事儿，之前我哥不是跟我一起跑了一趟港城，回来又跑了一趟京都嘛！我在两个地方都帮他开了户，这不是合计遇见牛市了，就带他在股市上捞一把么？将来不管是做点小生意也好，还是买房买车也罢，这不都有本钱了？”
“说重点，你怎么不从盘古开天辟地，女娲伏羲造人说起……”听到楚城幕罗里吧嗦说了一大堆，半天不进入主题，老楚感觉自己脑门上青筋都要蹦出来了，一巴掌拍在拱桥的栏杆上，怒气冲冲的说道，眼睛的余光却不小心看到似乎有条金色的影子，飘在了活水小溪上。
“咳，我这不是说一下前因后果么？”楚城幕干咳了一下，回答道。
“你这是在想撇干净关系！”老楚闻言，想都没想就反驳道。
“呃，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事儿真和我没关系啊……后来吧，我哥不就在股市上挣了点钱儿么？然后他那个消失已久的青梅竹马，某天就找上了他，然后两人没忍住，就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楚城幕把张淼之前身上发生的事情连同刚才自己的猜测都说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
“之前我也不知道他不孕，这不是也是刚知道么？你说这些没确定的消息我能随便瞎说？万一是我猜错了呢？我又没生过孩子，一两个月份的差别还是我从网上看来的，大家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这边听完自家儿子叙述的老楚已经有些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理清了思绪，打断了还在手机里不停嘚吧嘚的楚城幕，有些头疼的说道：
“得得得……你打住，你的意思是，你哥就是想通过这个婚礼来合法的拥有一个后代？等到孩子出生以后，你哥就打算把张妍妍踢掉？就单纯把人家当做一个生孩子的机器？也不管这到底是不是他的种？”
楚城幕闻言，一听老楚没把这事儿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撇，哪怕明知自家老子看不见，也忙点了点头，道：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吧！”
听闻楚城幕的回答，老楚沉默了片刻，在拱桥上来回走了好几步，突然抬起头，回头看了看依旧灯火通明的客厅，冲手机里说道：
“儿子，我现在有点不想去参加你哥的婚礼了，这种缺德的事情，咱们老楚家不参与！要不然明天我直接带你爷爷奶奶还有你六姑他们去你家吧？书墨那里不也有你家的钥匙？我听说你已经帮他在你们小区的安保系统上登记人脸识别了？”
“啊？”说得唾沫横飞，嘴巴都干了的楚城幕，闻言一下子就傻眼了。
这该死的严书墨，嘴巴怎么这么大？这一家老小要全去了，自己还怎么把自家老子和老妈从家里支出去？
知道自己全家都在渝州，不管是卿卿还是小鱼，谁还能听自己的劝了？这不妥妥药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