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城幕到底是没有继续关注前女友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领着白方禹和柳旭以及沈亚年坐上了前往京都的航班。和之前几次只带着仲卿卿到处跑不同,隐隐感受到了莫名敌意的楚城幕这次出差把苟东赐给带上了,反正家里的小破狗也有人养。
楚城幕不是一个特别追求新鲜体验的人,所以一行人下榻的酒店依旧是位于东长安街上的京都国际饭店,距离位于北四环亚运村的京都国际会议中心倒是颇远。
两世为人,如果加上前世的年纪,楚城幕现在的心理年龄已经过了四十,恰是一个寻求安稳的年纪。若非重生一次,想领略一下前世未曾见识过的风光,他甚至更想体验之前那种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逍遥寓公生活。
在酒店安顿好后,白方禹与沈亚年同楚城幕打了个招呼,说是准备四处溜达一下,就离开了酒店。不多时柳旭也找上了楚城幕,说是想去和田亚奎碰个头,打算晚点再带对方来和楚城幕打个照面。鉴于几人需要参与的论坛都在最后两日,楚城幕也没有多加阻拦,就让三人自行安排今天的行程。
等到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楚城幕坐在沙发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打算对明天的发言稿进行最后的修改。苟东赐也坐在门口附近的木椅上,掏出了掌机,用他那胡萝卜粗细的手指玩起了游戏。
网络安全,这是楚城幕明天打算发言的主题。可实际上仔细想想,网络安全这个主题虽然应了自己的景,可并不是很符合这次大会的风向。
这次互联网大会的主题是拓展区域合作,把握产业机遇。
若是自己真的按照这个发言稿来,那自己这次来参加这个大会的意义无疑就大打折扣。
楚城幕虽然不爱出风头,可多少也有点虚荣心,这种人前显圣的机会,尤其还是第一次参加,若是把自己的发言搞得不咸不淡,甚至脱离了主题,那还不如不来。
更何况,前几日天网社区才遭受了攻击,既然自己此刻已经站到台前了,那还不如就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名望再往上推一推,哪怕多少让藏在暗处的人多一丝顾忌,也不枉自己大老远跑这么一趟。
楚城幕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眉头不由皱了皱,不知不觉中,这个原本在他看来只是走过场以及和各行各业的大佬碰碰头的互联网大会,似乎变得越发的重要起来。
不能只是走走过场,必须做到一鸣惊人!要不然再临时换一个发言?反正自己只是给会务组提交了一个空泛的标题,具体内容是半点都没有透露。只是临时换发言,到底又说些什么比较好,到底从哪切入才能契合“拓展区域合作,把握产业机遇”这个主题。
就在楚城幕皱眉思索怎么撰写新的发言稿的时候,他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严书墨打过来的,楚城幕眼睛的余光注意到自己竟在无意中把之前准备的发言稿删得差不多了,心中微微苦笑了下,原来自己潜意识里也觉得之前这份发言稿有些不妥。
“怎么了,老严?”楚城幕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接起了电话,问道。
“老楚,你现在住哪呢?”电话那头的严书墨带着几分喘息,反问道。
“我现在在京都国际饭店,有事儿?”这家伙啥时候还关心起自己住哪了?楚城幕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京都国际饭店?具体地址在哪?”严书墨用小臂横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再次问道。
“具体地址?应该是在东长安街吧,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楚城幕疑惑道。
“嘿嘿嘿,我老丈人也在京都,他马上就能回渝州了,这不是打电话给我,问问你住在哪么?想回来之前和你打个招呼。”严书墨闻言,嘿嘿一笑道。
楚城幕闻言,不由莞尔一笑,站起身,几步走到窗户边上,掀开窗帘往楼下看了一眼,见东长安街并不算堵车,回答道:“都开始叫老丈人了?这就能回渝州了?你家半夏该等得心急了吧?他怎么不自己联系我?”
严书墨闻言,回答道:“我也不清楚,我还没告诉他半夏已经回国了,不过我感觉他好像有点怂你,我说把你的电话号码直接给他,他说这么做太没礼貌了,非要我转告一遍。”
楚城幕闻言好笑的摇了摇头,抬手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冲严书墨说道:“行吧,那你告诉他,一会儿直接来饭店28楼的星光旋转餐厅找我,一起吃个便饭。”
“星光旋转餐厅是么?那我这就回他电话,先挂了。”严书墨闻言,重复了一遍楚城幕所说的地址,说道。
京都这边,不管多近多远,只要是临时约定的碰面,往后延迟个一两个小时准没问题。
挂断严书墨的电话,楚城幕走回沙发边上坐下,再次拿起电脑,正待继续敲打发言稿,却见坐在门口的苟东赐突然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房门边上,身体微微往下蹲了蹲,往房门的猫眼看去。
苟东赐的听觉向来灵敏,哪怕门外的人踩踏在松软的地毯上,却依然没有躲过他的耳朵。
听到这个脚步声的刹那,大个子的眉头就不由微微一皱,这种即使是穿着高跟鞋,却依然喜欢擦地行走的习惯,恰好是形意拳古拳法练家子才有的特征。因为形意拳脱胎于古代战场的枪法,最是注重下盘的稳当。
“怎么了?”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楚城幕走到苟东赐身后,轻声问道。
苟东赐闻言,回头看了楚城幕一眼,道:“老板,外面是个练家子,不过是个女人。”
楚城幕闻言,示意苟东赐站到一边,低头往猫眼看了一眼,却发现门外是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长款风衣,双手插兜的熟人。
“没事儿,这人我认识,放她进来吧!”看清来人的长相,楚城幕收回了目光,心中微微一动,重新走回沙发上坐下,示意苟东赐把房门打开。
房门被打开,那个身着黑色风衣,脸部带伤的女人走了进来。只是在看到苟东赐的瞬间,这个女人的瞳孔就明显的收缩了一下。因为刚刚只隔了一道房门,女人虽然听见了有两个人在说话,却只听见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个大个子是什么时候站到门口的?
此刻看到这个庞大的身影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女人脸上露出几丝不自然,冲坐在客房另一边沙发上的楚城幕说道:
“楚老板,你就是这么接待朋友的?”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朝如同被天敌盯住一般,双手不自觉从衣兜里掏了出来,摆出一个拳架的女人招了招手,道:
“长孙馥,我俩可算不上什么朋友,苟东赐,放她进来吧!”
女人闻言,侧头冲楚城幕笑了笑,可大部分注意力依旧集中在了门口的大个子身上,直到苟东赐把目光转向了一边,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举步玩楚城幕这边走了过来。
在楚城幕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长孙馥装作打量了一下房间的装潢,目光又忍不住往门口坐下了的大个子身上看去。楚城幕这是上哪找的怪胎,这年纪看起来应该还不到二十五吧?这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拳了?自己从小修行的家传武学,面对这个大个子却感觉毫无胜算。
“有事儿?”楚城幕低头点了根烟,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前坐下的女人,这个长孙馥上次自己也就和她打过一次交道,可对方无论说话或是微笑,眼睛里无时无刻不都充斥着一股死气,却给他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像今天这般,眼睛里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长孙馥闻言,低头看了看楚城幕手里的玫瑰金小方块,有些暧昧的笑了笑,随即那股子了无生趣的死气,再次在她眼中蔓延,说道:
“卿卿没有来?”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把手里的苏烟放到了长孙馥面前,却把打火机收了起来,说道:
“抽么?何必明知故问?卿卿要是在这里,你会直接上门来找我?”
长孙馥闻言,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苏烟,打开烟盒,从里弹了一颗出来,然后掏出一个防风打火机点上,抽了一口后,面露诚恳的说道:
“看样子卿卿和你说了不少关于我的事情?可你依然决定见我,那看来你对我并不是那么抗拒,我有些话想私下和你聊聊。”
楚城幕闻言,沉吟了片刻,冲坐在门口的苟东赐挥了挥手,道:“苟东赐,你去门口待一会儿。”
苟东赐闻言站起身,用警告的目光看了长孙馥一眼,这才拿起掌机,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看着客房的房门被关上,楚城幕仰躺到沙发靠背上,把刚收进了裤兜的小方块又拿了出来,咔哒咔哒的把玩了片刻,见长孙馥的目光不自主的被小方块所吸引,突然开口问道:“渝州的事情是你们干的?”
“嗯?什么事儿?”长孙馥闻言,脸上虽然明显怔了怔,可那双古井不波的眼睛却没有任何变化,让一直看着她眼神的楚城幕,不由大感失望。
“没什么。”楚城幕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
“我问你,什么事儿?”出乎楚城幕的预料,长孙馥听闻了楚城幕的回答,反倒是异常执着的问道。
“前几天,我在渝州的天网社区被人给搞了事情,花了不少精力才平复下来,你不是那谁留在京都的情报头子么?怎么会连这事儿都不知道?”楚城幕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长孙馥一眼,回答道。
长孙馥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道:
“卿卿什么都告诉你了?我前几天刚回陕州老家祭奠家人了,今天上午才返回京都,还没来得及了解之前的事情。只是,不管是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会怀疑是我干的?不对,你为何会怀疑是我们干的?”
楚城幕闻言,微微眯了下眼睛,长孙馥这双平静得近乎死人一般的眼眸,让最是擅长通过眼神来捕捉情绪的他感到有些沮丧,摇了摇头,道:
“我没有怀疑是谁干的,只是你来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我才心血来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长孙馥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
“我来找你是因为别的事情,你说的事情,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下来帮你查一下。”
楚城幕闻言,稍微感觉有些心动,随即想到仲卿卿的叮嘱,却又摇了摇头,道:
“好意心领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长孙馥闻言,看了楚城幕一眼,道:“你怕欠我人情?”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很是坦然的承认道:
“怕,我不想掺和你和那人的破事儿,卿卿警告过我,那人当年从京都被人赶走以后,基本上就半疯了,我不想和疯子打交道。”
长孙馥闻言却突然笑了笑,道:
“楚城幕,我还有最多两年的寿命,为了我妹妹,我可能比那人更疯。”
楚城幕闻言却只是打量了一下长孙馥,笑道:
“我不想和她打交道,是因为她姓燕,至于你长孙馥,还没那么让我顾忌。”
长孙馥闻言,突然按灭了手里只抽了两口的香烟,冲楚城幕莞尔一笑道:
“离开了燕家,我长孙馥确实狗屁不是,现在心生反意的我,也确实不值得让你顾忌,不过我手里有东西值得你用最大诚意来和我做交换。”
楚城幕闻言,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抬手看了看腕表,说道:
“哦,那我很期待!你不是有事要找我么?现在你可以说了,我一会儿还约了人。”
长孙馥闻言却站起了身,俯身看了楚城幕一眼,轻笑道:
“我没什么事情要找你,我就是来试试,试试我能不能踏入你的房间,也顺便试试,卿卿对你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楚城幕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抬眼看向了眼前这个伤疤一直延伸到脖子以下的女人,说道:
“现在试出来了?”
长孙馥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往客房门口走去,笑道:
“看来你也不是那种特别听话的小男人,既然这样,没啥事儿我就先走了。至于你刚才所说的事情,不管你接不接受,我下来都会帮你查一查,放心,你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也不用欠我任何人情。”
楚城幕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自己本想试探一下长孙馥,没想到没得出任何结果,却反让她试出来了自己的态度。
眼看长孙馥即将走到门口,楚城幕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你说你的寿命最多还有两年是什么意思?”
长孙馥闻言,背对着楚城幕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转过身,看了楚城幕一眼,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掏出一份病例丢给了楚城幕,然后拉开了自己的风衣,用一只手在衬衫表面按着一定的线路游走,目光淡淡的说道: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我手划过的地方,都有伤。我现在外表虽然看起来还是一个正常人,可我的里面,已经千疮百孔了,也摘除掉了好几个器官。现在我这条命,就是靠各种药物维持着的,如果哪天抗药性到了,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目送长孙馥离开了客房,楚城幕翻看了一下手里这本封皮上写着京都协和医院的病历,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疲惫的用双手搓了搓脸。
联合诊断,多脏器衰竭?真特么见鬼了,今年自己怎么老是遇见这种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