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看见康祺,楚城幕很是意外。倒不是意外他为何会今天出现,而是意外他怎么会出现在许季平的白事儿上面,尤其还是跟着沐谦明一起过来的。看来之前自己猜测曼城恩可能不是罗家那条直系线上的人,搞不好真的猜中了。
虽然心下有些意外,可楚城幕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而是随即站了起来,跟康祺握了握手。
康祺身旁那个矮壮的中年人,似乎有些意外于楚城幕的年纪,反应比起康祺慢了一拍不说,眼里还带着几分狐疑的神色,直到楚城幕站起身来了,才跟着站了起来。这一幕若是落到外人眼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中年人在楚城幕面前摆架子。
“康处长,不对,现在应该叫康书记了?什么时候到云城的?你可是送了我一份大礼。”楚城幕握住了康祺的手,微微摇晃了一下,温和的笑了笑,说道。
康祺闻言,握着楚城幕的大手,看了看他的神色,哑然失笑道:
“我还没有去办理入职,康书记还当不得。再说,我这哪是什么送大礼,眼光不如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只是现在想想,确实心里都痛得有些抽抽的。不过身在公门,这些东西拿到手里,也是烫手。倒是我那个弟媳妇儿,为此可没少埋怨我那个弟弟。”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收回了右手,笑道:“康漠那边,我可是给过报酬了。”
康祺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由微微一笑,心下大定。自己明明之前也收过了楚城幕的一套房,可楚城幕却开口只说给过康漠报酬了,却绝口不提给过自己报酬的事情。看来之前在京都偶遇时的那个惊喜,到现在依然有效。
和康祺寒暄过,楚城幕又把目光投向了康祺身旁的矮壮中年人。
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出头,国字脸,浓眉大眼,狮子鼻,两只眼睛的眼皮很有特色,一单一双。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发福,小肚子即使站立着,也很是明显,但从他厚实的肩膀和胸膛,依然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的身体很是强壮。
“沐哥,这位是?”楚城幕打量了一下中年男人,又把目光看向了身侧同样站起来了的沐谦明,问道。
沐谦明闻言笑了笑,冲楚城幕说道:
“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事儿你忘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云城的体育局局长,覃文霖。”
言罢,沐谦明又冲矮壮的中年人笑着介绍道:
“覃局,这位想必就不用我介绍了吧?楚城幕,楚老板。可别因为他看起来年轻就觉得他好打交道,这家伙可是在我们云城和渝州都搞出了不少事儿,现在我们曼市长一提起他就感觉头疼。”
覃文霖闻言,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就当做是笑过了,也主动伸出了右手,冲楚城幕说道:
“楚老板,之前我在渝州卫视上见过你,只是没想到真人看起来这么年轻。”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也握住了覃文霖肥厚的右手,轻轻的摇晃了一下,道:
“覃局,我可是早早就在沐哥这里听说你的大名了,只是见面还是第一次。看来将来,我们还有的是机会打交道,以后多多走动。”
覃文霖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道:“一定。”
几人寒暄完,又各自坐下。
楚城幕不知今天沐谦明攒这个局是为了什么,虽然自己和康祺以及覃文霖都各有合作的可能,却不清楚康祺和覃文霖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不过以防万一,楚城幕坐下后,还是掏出手机给苟东赐发了条短信,让他把中午饭安排一下。
众人闲聊了片刻,直到外面的雨势渐小,康祺才抬手看了看表,冲几人打了个招呼,说是打算先去蒲江县安顿下来,就选择了先行离开。
楚城幕见状,起身把康祺送到大厅的门口,直到看见他钻进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却见苟东赐正好把车停在了大厅门口的停车场上,于是用眼神向他询问了一下。大个子透过挡风玻璃,冲楚城幕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安排妥当。
重新走到之前的角落,楚城幕见那个覃文霖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原地,心知对方今天这看样子不仅仅只是过来打个招呼而已,于是几步走到沙发边上,冲沐谦明和覃文霖笑了笑,道:
“沐哥,覃局,这眼看也到中午了,这里也不是聊天的地方,要不然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沐谦明闻言和覃文霖对视了一眼,站起身,笑道:“覃局,我说什么来着?咱们这个楚老板最是体贴。”
覃文霖闻言也笑了笑,跟着站了起来,道:“那就有劳楚老板破费了。”
楚城幕闻言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一顿便饭而已,再说我之前就一直想找机会和覃局亲近一下,今天这场小雨,倒是让我遂了心愿。”
沐谦明和覃文霖都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和两人说了一声中午饭安排在了锦江饭店,楚城幕目送两人离开,这才拨通了仲卿卿的电话。
在电话里得知她已经和何永志把事情谈妥了,楚城幕又在大厅里等了她片刻,顺便再给安安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中午过来一起应酬。直到仲卿卿和何永志一起撑着伞从小广场走了过来,楚城幕和何永志打了招呼,领着仲卿卿一起上了路虎,往锦江饭店驶去。
楚城幕三人抵达锦江饭店时,沐谦明和覃文霖已经先到了,正在和同样先行抵达了的安安在饭店的大厅里闲聊。覃文霖屁股只在沙发上坐了半截,远不如和楚城幕打交道时的放松,这种略带拘谨的坐姿自然不会是因为安安本身,只能是因为她那个名义上的公公许仲平的缘故。
单从这个小细节就能看出,许仲平在蜀州的地位,似乎并不如楚城幕之前单方面以为的那般排名靠后,无足轻重。
想到这里,楚城幕不由心里有些哑然失笑,自己的心态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这么飘了?
联想到许仲平那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再想到若非是他儿子身亡让他有了退居二线的想法,不然这个精力旺盛的老头子,原本是打算在退休前更进一步的。现在他有心退下来的想法还没传开,覃文霖有这样的作态,也就不足为奇了。
走进大厅,楚城幕和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示意苟东赐在前面领路,安安看到楚城幕过来以后,也很是自觉的站到了他的身后,落了仲卿卿半个身位。这一幕落到了覃文霖眼中,这个矮壮的中年人,看向楚城幕的目光,又郑重了几分。
中午的饭食很是丰富,苟东赐在外面从来不会帮楚城幕省钱,海派风味八冷碟,精装一品佛跳墙,芝士黄油焗龙虾,花雕芙蓉珍宝蟹,红焖澳洲牛腹肉,葱烤海参烩鲍脯等锦江饭店的特色改良菜系,在楚城幕微跳的眼皮中,上了满满一桌。
饭桌上历来是国人谈事情的地方,有句话叫做,不把酒喝开心了,还怎么谈事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覃文霖半斤茅台灌了下去,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一开始打得一丝不苟的领带也随手给松开了,一手夹着香烟,一手端着酒杯,满脸红光,看起来好不快活。
楚城幕坐在沐谦明身侧,看了看坐在沐谦明身侧的覃文霖,心下略微有些失望,举着酒杯和沐谦明碰了一下,又朝覃文霖举了一下杯,笑道:
“覃局,冠城那事儿还没个着落?”
覃文霖闻言,端起酒杯就打算越过沐谦明和楚城幕碰一下,沐谦明见状,微微往后仰了仰身体,把位置给覃文霖腾了出来,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笑道:
“小幕,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覃局最近为了这事儿,背都快被蜀州人给决肿了。”
覃文霖的酒量似乎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大,半斤茅台进了肚,说话的语气不仅少了几分拘谨,连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好几分,和楚城幕碰了一下杯后,这个中年男人一口把酒喝掉,苦笑了一下,说道:
“冠城队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啊,省体育局不肯接手处理,就丢给我们市体育局。天地良心,冠城队的基地可是在蒲江,关我们云城什么事儿?现在蜀州人都在骂我覃文霖不作为,可这是我覃文霖不作为么?实德系搞出这么大个烂摊子,到现在上面也不给个明确的态度,是处理还是不处理,也不给个说法,换谁敢接手?”
楚城幕闻言,借着喝酒的功夫,有些诧异的看了沐谦明一眼,这个体育局局长怎么一开始聊天就直接把自己的底裤都给掀开了。
自己是重生了,知道实德系不会被处理,可要是换作别人,谁听了覃文霖这番话,心里不得打退堂鼓?难道这老小子是故意的?就是想着把冠城给解散了?那他还来找自己聊个什么劲儿?
靠坐在椅背上的沐谦明看到了楚城幕的眼神,眼里划过几丝苦笑,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这番话并非是他的意思,随即又看向了又自顾自往酒杯里倒酒的覃文霖,眼里划过几丝无奈和嫌恶,说道:
“老覃,少喝点儿,咱们可不是来听你抱怨的。再说了,省体育局不是不肯接手,他们研究的决定就是交给你们托管,蒲江县才多大点儿的体量,你让他们接手,他们能接得住么?”
覃文霖闻言,却自顾自的端起酒杯吱的一口喝掉,嘟囔道:
“他们接不住我们就接得住了?沐秘书长,云城一年到头要举行多少赛事,哪次赛事不是我们市体育局牵头?就算是交给我们托管,我们又能撑得住多久?这么多球员,三个梯队,教练,营养师,全是我们市体育局养着的。”
“要是养着能够把队伍延续下去也就罢了,可现在都九月中旬了,距离年底可没几个月了,市里不也说了么?要是到年底没人愿意接手,冠城就会被直接解散。到时候我们市体育局钱钱也出了,人人没留下来,球队球队解散了,到时候谁背这些骂名?不还是我们么?”
沐谦明闻言,再也有些忍不住,一把抓住了覃文霖还要倒酒的手,说道:
“老覃,看在咱俩私交不错的份上,我才攒了今天这个局,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见楚老板?听你抱怨的么?”
哪知覃文霖闻言,抬头目光茫然的看了看沐谦明,又看了看楚城幕,突然咧嘴一笑道:
“你为什么带我来见楚老板?不就是冲着金牛区通锦路那个老小区来的么?生意啊,全是生意,你们都有生意,又有谁真的关心冠城的死活?”
“沐秘书长,我从今年五月份就在开始为这事儿到处奔走。京都我前后去了五次,国家体育总局,足协的门槛都快被我踩断了。可有谁理我?谁也没理我,全是他妈的官腔,全是他妈的相互踢皮球,但凡谁要早早的给我个态度,我至于为难成现在这样?”
“要是冠城真的解散了,你让我这个南充人,怎么去面对蜀州几千万的乡亲父老?”
言罢,覃文霖放下酒杯,就这么趴在桌子上,把脸藏在胳膊里,肩膀竟微微的抽动了起来。
这一幕,直把作陪的仲卿卿和安安两个女人都看得有些发愣,就更别提坐在他身旁的沐谦明了。
楚城幕捏着酒杯,再次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的覃文霖,没想到这个不喝酒和喝点酒判若两人的中年人,居然是来自号称足球流氓城市的南充。当初这帮子南充人,可是因为球队输了比赛,把裁判都打了,把警车也给砸了,连同警局都被他们给抢了。
“老覃,你喝醉了,我这次带你过来,就是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去洗手间洗把脸,有事儿咱们等你清醒了再聊。”沐谦明有些无奈的推了推矮壮的中年人,要是早知道这家伙酒量这么差,一开始就不该要酒了,明明攒局想把借机把这事儿给谈妥,哪知道竟然生出这种变故。
覃文霖趴在桌子上,任由沐谦明推了两把,竟眼看着就要从桌子的另一边滑落下去,沐谦明见状,忙一把把覃文霖给扶住,这才没让这个中年人这么缩到饭桌底下。
楚城幕有些无语的看了看搂抱着的两个男人,示意身侧的仲卿卿去把门口的苟东赐叫进来。
苟东赐进来后,看了一眼楚城幕身旁搂搂抱抱的两个男人,再看了看仅仅只开了两个的茅台酒瓶,也有些无语了。
“苟东赐,把覃局送下去。沐哥,你有覃局司机的电话么?给他打一个,让他去门口等着。”楚城幕站起身,帮着沐谦明把覃文霖的胳膊扶住,示意苟东赐过来把这个中年男人送走,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沐谦明,问道。
沐谦明闻言点了点头,也站起了身,和楚城幕一起发力把覃文霖给扶了起来,道:
“我和他一起来的,我俩的车停在了一起,我给我的司机打个电话,算了,我也一起下去看看,这个老覃!”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和沐谦明一起把覃文霖放到了苟东赐背上。苟东赐微微蹲下身,把这个矮壮的中年男人背了起来,沐谦明在苟东赐身后扶着覃文霖,两人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次一起往包厢的门口走去。
沐谦明和覃文霖都同时离开了包房,余下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有些呆住了。主角都没了,这事情还谈不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