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蒙给仲卿卿的礼物自然不是什么恶俗的传家宝或是结婚时长辈送的镯子,而是一颗小小的银白色纯银印章。
若是换早些年老家没被划分成分前,老楚家倒确实有不少金银首饰,珠宝玉器啥的。不过一场浩劫过后,别说什么金银珠宝,就连老家的家具板凳都被那群小将给抢了个一干二净,搬不动的,也就当场砸了。
老蒙怀上楚城幕的年代,家里的条件很差,也去不起大医院,对性别的提前了解自然也就无从说起。那时候连吃喝都成问题,就更没法像怀小白菜那般有人贴身照顾,还有各种仪器监测身体数据了。若非老蒙比较任性,非要给自己一个惊喜,等到最后才揭晓答案,其实小白菜早早就能够知道性别。
楚家老人的重男轻女是很明显的,所以在楚城幕出生前,爷爷就翻箱倒柜的把藏在土里的一个用来救急的银元宝给翻了出来。当初本来是打算把元宝融了给未来的大孙子弄一个纯银印章,若是生的孙子自然就给孙子了,若不是孙子,那老人估计就不会把这个印章给送出去了。
可老蒙从小就吃够了重男轻女的苦,再加上她本人还是大姐,性格好强,所以当爷爷打算弄印章的时候,在她的坚持下,再加上老楚也心疼她,原本打算弄的一个大印章,硬是让她给弄成了两个。不过儿子那个比较大,女儿那个比较小。
两个印章上面都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鼠,大的印章侧面蚀刻着“平安喜乐”,小的印章侧面则是“顺遂无忧”。至于印章的内容,则分别是用小篆蚀刻了“幕雨连城”和“暮鼓晨钟”。如果当初楚城幕出生时是女孩儿,那他的名字就应该是楚暮晨。
不过好在最后生出来的是带把儿的,老蒙就干脆把两个印章都给拿走了。理由也很是理直气壮,既然生的是儿子,那两个印章也该当做一个看。爷爷见生的是孙子,心里一高兴,也就懒得和她计较了。
原本楚城幕那个印章是打小用黄绳子系在手腕上的,可他小时候嫌那玩意儿太沉,就故意弄丢了好几次。结果每次都被老蒙千辛万苦的找回来,紧接着就是一顿揍,以至于打小他就对那个印章深恶痛绝。多来了几次以后,楚城幕的印章也被老蒙给没收了,一直到现在。
相比仲卿卿刚拿到手里银灿灿的小印章,楚城幕那个本命年印章早已经被氧化得不成样了,黑不溜秋的不说,还带上了些许黄不拉几的颜色。看来老蒙说她提前有准备,说的就是拿小苏打把这印章给洗了一下,然后在印章上面系了一根黄绳加蜜蜡珠子。只是既然都是洗,干嘛不把自己这个也洗了?
“你要是个妹子,名字就叫楚暮晨啊?好看么?”距离吃饭还有点儿时间,老蒙回屋给小白菜喂奶去了,老楚和苟东赐依然在厨房里忙活,仲卿卿坐在楚城幕身侧,手里把玩着刚刚到手的小印章,想了想,干脆把那个拇指头大小的小印章戴到了右手手腕上,冲正在拿着遥控器翻找电视剧的楚城幕说道。
楚城幕闻言,侧头看了一眼仲卿卿,见她把印章也像自己小时候那般系在了手腕上,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仔细看去,大妞手腕上的小小银白色印章,虽然刚被小苏打清洗过,可却还赶不上大妞奶白色的肤色。
一看到大妞这么戴印章,楚城幕又感觉自己的屁股有些疼了,龇牙咧嘴的说道:
“嗯,我妈不知道为啥,好像特别喜欢‘mu’这个发音,小白菜的名字也叫楚沐兮。这印章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容易氧化了。据说当时为了让这个小老鼠显得可爱,爷爷找了好几个银匠都不满意,后来还是一个教书先生给画的图,才做出来的。”
“不过小时候我因为这破印章可挨了不少打,死沉死沉的,还系得特别紧,害我抓鱼抓螃蟹次次都被卡手。那会儿我为了扔掉这东西可找了不少地方,像什么螃蟹洞啊,鸟窝啊,鱼塘啊,我都扔了好几次,结果每次都被我妈给找到了。当时我还特别纳闷,以为我妈对这个印章有心灵感应,后来有次严书墨喝多了,这孙子才告诉我,是他告的状。”
仲卿卿听得一乐,看了看厨房以及通往卧室的过道,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把头靠在楚城幕肩上,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小印章,笑道:
“我还以为妈会给我什么手镯之类的呢!然后和我语重心长的说,这是你奶奶或是外婆给传下来的,是她们当初结婚时候戴的什么什么的,话说,你说仲暮晨好不好听?”
楚城幕闻言也是一乐,侧头看了看大妞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电视屏幕上,仰躺在沙发靠背上,笑道:
“不好听,我还是觉得卿卿叫起来更让觉得心里酥酥的。你也是想得多,奶奶结婚的时候确实有不少首饰,不过早就被那些小兵小将给抢走了,连我妈结婚都没能捞着啥,哪还有你的份儿。至于我外婆嘛!老蒙家穷得叮当响,就算她这些年真的为自己积攒了点儿什么金银首饰,那她也不可能给我妈。”
仲卿卿被楚城幕带动着也仰靠在了沙发上,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抿着嘴笑道:
“那意思是,以后小鱼儿啥也捞不着了哦?这是独一份的?上一次来就听你说你不喜欢你外婆家里人,咋的呢?你外婆家也重男轻女?可你不是大外孙么?”
楚城幕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
“据我所知,我家里应该是没有什么老物件了,如果非要给我姐的话,那估摸着只有把我的本命印章给她了。不过我妈应该不会舍得,毕竟这玩意儿要迷信的说起来,和我的命是牵连在一起的。至于我外婆那一家,和什么重男轻女没关系,她们就是又蠢又贪,你能不打交道就别打交道吧!被粘上了,很恶心的。”
“和你的命牵连在一起?那不许把你的印章给小鱼儿,知道么?这可是我独一份的!一会儿咱回渝州的时候,你就把你的印章拿走,不给妈机会!”仲卿卿一听还有这操作,马上就不乐意了,猛的扯了扯楚城幕的胳膊,说道。
楚城幕闻言忍不住笑出声,道:“你可真够小气的,行,我一会儿走的时候让我妈给我就是了。”
仲卿卿闻言,紧了紧搂着楚城幕的胳膊,轻声说道:“不是我小气,而是我拥有的本来就很少,是我的东西,我是不会放手的。”
“嗯,印章不给我姐,就咱俩留着,行了吧?”楚城幕闻言,放下了遥控器,摸了摸仲卿卿的小脑袋,轻声回答道。
“嗯,谁也不给!”大妞再次紧了紧楚城幕的胳膊,闷声回答道。
“嗯嗯,不过,卿卿啊!”楚城幕见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动静小了下来,拍了拍仲卿卿搂着自己胳膊的手,站起身准备去厨房端菜。
“怎么了?”仲卿卿也察觉到了厨房里的动静,忙松开了楚城幕的胳膊,跟着站了起来,问道。
“咱俩这算不算是有情人终成姐弟?”楚城幕冲大妞眨了眨眼,乐道。
“去你的!赶紧去厨房帮忙去,不然小心我再咬你!”大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在楚城幕身后推了一把,说道。
“别来了,都破皮了,还不知道得有几天才能好,最近我去洗手间都得注意点儿了。”楚城幕闻言,看了看大妞粉嫩嫩的小嘴儿,不由打了个哆嗦,回答道。
“你还说,还说,不都说了我没学过嘛,下次注意!”
一顿迟来的晚饭吃到了差不多快十点,老楚的酸菜鱼照例又把酒给放多了,别人家除腥都是用料酒,就他喜欢用高度白酒,一股子酒味儿不说,吃起来鱼肉还略微有些发苦。
一桌子五个人,楚城幕和苟东赐还有老蒙都是夹了两筷子就不爱再夹了,只有仲卿卿和老楚一直吃个不停,饭桌上大妞还不停的夸老楚手艺了得。
老楚每次做酸菜鱼都被一家子嫌弃,要么太腥,要么酒味儿太重,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同道中人,被仲卿卿夸得心花怒放,满脸红光,大有遇见知音的感觉。高兴起来,还去把自酿还没来得及去燥的高度白酒给拿了出来,和大妞那投缘的劲儿,就差斩鸡头少黄纸了。
这一幕把楚城幕三人给看得面面相觑,因为三人都看得出来,大妞是真觉得这酸菜鱼好吃,而不是在拍老楚的马屁。老蒙突然想到饭前儿子和自己说起,不要让这干女儿进厨房的事儿,心下才有些恍然,难道是这妞的味蕾长得有问题?同时心中暗自警惕,以后千万别让她进厨房才是。
吃过晚饭,楚城幕照例和苟东赐主动接过了洗碗的活计。已经逐渐适应了彼此身份变化的仲卿卿以及老楚老两口,则坐在沙发上聊天。小白菜也被老蒙抱了出来,此刻正躺在刚特意吃过了口香糖的大妞怀里,睁着那双如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看着这个漂亮的大姐姐吐口水泡泡。大妞低头逗着小白菜,满眼温柔。
眼看天色已晚,老蒙也开始打起了哈欠,楚城幕三人也起身准备返回渝州了。虽然小白菜比起别的孩子乖巧了不少,可每日里定点定时的喂奶,还是让老蒙的休息质量受了不小的影响。随着三人的离开,这间复式的小套房,也熄灭了一盏盏灯火,慢慢的沉寂进了夜色。
回到望天河已经十二点过了,大妞的酒量虽然很是不错,在酒桌上也没有多喝,可她毕竟刚从国外回来,本就旅途劳累,再加上时差的缘故,还没抵达她所住的小区,就靠在楚城幕肩膀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大妞小区门口下了车,楚城幕叫醒了她,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小区。此刻位于小山山巅的小区已然万籁俱寂,除了江边带着湿气的江风卷动着一棵棵小叶榕和垂柳,让它们沙沙作响,就仅余下草坪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蟋蟀的鸣叫,就连那无所不在的知了,似乎也在夜幕中沉沉睡去。
一黑一白两个高挑的男女依偎着漫步在小区的花园里,缠绵的微风抚乱了女人一头银灰的发丝,也吹皱了她心中的满池春水,只是在这深沉而慵懒的夜色中,两人都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寂静,谁也不愿开口破坏了此时的安逸和缱绻。
“我要上去了哦!你要不要上去看看?”高挑的男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栋高层楼下,白色的身影搂住了黑色身影的细腰,把头靠在他颌下,闭着眼,轻声说道。
“上去吧!早点休息,今天就不了。”楚城幕闻言,把下巴放在女人头顶上,轻轻的摩挲了片刻,回答道。
“今天就不了?”怀里的女人,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唔,未来好些天估计都够呛能用了,刚才似乎被裤子摩擦到了伤口,现在有些火辣辣的疼。”楚城幕自然是听懂了怀里女人在笑些什么,带着几分无奈,没好气的说道。
“那我帮你上药啊?”女人的声音温柔如水,带着几丝诱惑的呢喃,说道。
“别了,我怕会裂开!”楚城幕闻言摇了摇头,回答道。
“呵呵呵,德性!那我上楼了哦,你也早点休息。”女人松开了男人结实的细腰,退后了两步,打量了一下身前高大帅气的大男生,说道。
“嗯,去吧!卿卿晚安!”
“小幕晚安!”
目送仲卿卿的高挑而丰腴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直到位于顶楼的楼层灯光亮起,楚城幕才转身离开了小区,找上了在门口抽烟等待的苟东赐,两人先去绒花汇接了狗子,才一起返回了鹭湖郡。
已经半岁多了的狗子,骨架已经基本定型,将来除了还会长长围度,肩高各方面差不多就已经到顶了。现在提莫的饭量已经减少为了一天两顿,也远没有之前吃得那么精细,但是量大管饱。不过就算量再大,被两个男人遗忘了在了绒花汇整整一天后,小破狗还是有些饿坏了。
苟东赐是个不管多晚回家都会完成每天锻炼计划的人,和他打过招呼后,留下大个子在一楼的休息区撸铁,楚城幕就领着已经吃过晚饭,或许说是宵夜更加合适的提莫上了楼。
回到楼上,严书墨依然还在上班没有回来,楚城幕先是洗了个澡,在热水的刺激下,受伤的地方传来的刺痛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刮伤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洗过澡,换上了宽松的居家服,楚城幕端坐在大床上,检查了一会儿伤势,不由苦笑了一下,然后起身找了一些云南白药给自己抹上。看来明天曼学姐的游泳课,自己只能站在岸上看看了。
收拾好了伤口,楚城幕侧过身,看了一眼已经在沙发上四脚朝天睡着了的狗子,关掉了卧室的大灯,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