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离开了仲卿卿客房的,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她还不忘对对方微微躬了躬身,道了一声谢谢。仲卿卿闻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目送这个有些肉肉的女孩子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听到门口传来了咔嚓合上房门的声音,仲卿卿才收回了看向门口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凉掉了的红茶,把怀里白色的小貂放到地上,站起身,端着珐琅茶盘和茶具,走进了一旁的私人小厨房。
对于仲卿卿来说,感情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自己喜欢谁,那是自己的事情。除了对于出发点是抢小鱼儿的东西这一点让她有些愧疚以外,对于楚城幕的感情本身,她一直都不认为自己需要向任何人交代,而且又有谁可以交代,因为她本就是孤身一人。活成什么样,那都我自己的事情。
所以仲卿卿对楚城幕和这个小丫头的感情并不好奇,除了因为担心楚城幕的状态,她主动给严书墨打过一次电话询问原因,平时她几乎没有主动通过别的方式打听过楚城幕任何事情。当然,利用职务之便,偶尔针对一下闲庭舒,也算是她枯燥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就如同仲卿卿自己从不愿对任何人分享自己的感情以及她对楚城幕的感官一般,她也从来不好奇楚城幕和别人到底是怎么相处的。我喜欢他是我的事,我宠着他是因为我喜欢他,不想看他为难,别人凭什么对我仲卿卿指手画脚?看不惯我?那就弄死我!弄不死我,那就把嘴闭上!
至于罗丰那点儿小心思,就当自己上他这里叨扰的住宿费吧!
重新泡了一壶红茶的仲卿卿又坐回了露台边上,翻开了那本老旧的法文书籍。要是早知道休假也这么无聊,自己就不那么早过来了,没有楚城幕在身边,生活似乎都只剩下了平淡与重复。罗丰这小子也是奇怪,为何偏偏要八月三十号才给自己答案,自己还着急回去呢!
回到了一楼大厅的秦怡并没有去找寻品酒室里的小伙伴,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大厅的胡桃楸木制作的大长桌面前,趴在长桌上,发起了呆。
大厅一侧的仆人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却碍于语言不通,只是上前为这个明显有些伤心的小丫头端上了一盘小点心,又退回了原地。
这些仆人都是几百年前在葡萄园里工作的早期工人的后人,人数不多,只有八十人左右。几百年里,葡萄园的主人换了一任又一任,可他们却世世代代的扎根在了这里,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也见证过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比起罗丰,更像是这里的主人。
看到眼前突然多出来的小点心,秦怡侧头看了一眼那个容貌并不出众的棕发女人,见对方脸上带着几丝关切,忙冲对方勉强笑了笑。回过头,秦怡从餐盘里五颜六色的马卡龙中挑了一个,咬了一口,却意外的发现这个颜色粉得有些可爱的小点心,外面和内里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怎么会完全不一样?明明表皮是草莓味儿的,里面却是玫瑰的味道。拿着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圆形小点心,秦怡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自己这么多年来,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楚城幕本人,还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虚妄?还是说,六年的时间,我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看清过你的模样?楚城幕,你到底怎么了?为何变化会这么大?为何我和你之间的差距会莫名其妙的大到让我心生绝望?
我发誓我真的已经在很努力的追赶你了,我们初一的时候就已经相识了,你知道我有多懒,每次抽背课文,我都是背不出来的那一个。为了追上你,我选修了二外,甚至还比他们本专业的学生更加优秀。你是知道的,对于渝外的学生来说,二外并非必需。
可从什么时候我就放弃了这种继续追赶的想法了?大概是在我学德语,你不知不觉就成为了我的家庭教师的时候吧!
一个一天到晚都在抱着课本背诵单词的人,一个一天到晚都在对着镜子练习发音的人,一个把自己的课外生活安排得满满的人,却远远赶不上只花了丁点儿心思在这上面的人。这样的天赋和差距,又怎么会不让我感到气馁?
楚城幕,我和你在一起时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我甚至都没有告诉过你,我在渝外的时候,其实有好多人故意和我成为朋友。
一开始不善交友的我还很开心的接受了她们,可时间一久了,我就发现她们的话题不管是故意还是装作无意,永远都是在围绕着你。她们是想知道我身上到底什么地方能够吸引你,可当她们没有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后,就会突然消失,甚至都不会和我打个招呼。
我永远都忘不了她们看我时那复杂的目光,明明这么普通,却又这么好命。
我秦怡到底差哪了?我明明在大学也有这么多男孩子追求的好吗?这一幕你不是也见识过么?你不是也没收过小学弟递给我的情书么?为何所有人都会觉得我配不上你?楚城幕,我曾经无数次告诉我自己,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我终究骗不了自己,我真的很在意。
正是因为这份在意,所以我选择了逃避,可我都逃到欧洲来了,可还是发现自己无时无刻都被笼罩在你的阴影底下。天,这里可是法国,这里可是五大名庄,在这么个地方,为何还会遇见你的朋友?为何还会有一个女人,用最平淡的语气,告诉我你那些不平淡的经历?
或许普通人听到了你的这些故事都会心生崇拜吧!毕竟一个二十一岁的大男生,不对,是十九岁的大男生,在短短两年内就应对了这么多的刀光剑影并且发展壮大。可我不会,我只会感受到那越来越浓厚的阴影,和那无所不在的窒息。
楚城幕,我真的很累了,想在你面前维持住独立的自己和尊严以及骄傲就这么难么?和你在一起后,我真的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你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我们会不会也如同普通的情侣那样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可楚城幕,咱俩在一起一年多了,除了你把姜妮妮带回家那次,你见过我向你发过一次脾气么?这样的情侣关系真的正常么?
或许,真的到了去找回我自己的时候了。
就在秦怡感觉自己肝肠寸断的时候,楚城幕刚吃完饭,正坐在沙发上和许敬以及虞桑也闲聊。当两人得知楚城幕最近正在忙着补考的事儿,都不由笑弯了腰,之前楚城幕送许敬的那句文盲更是被他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看了一眼正趴在许敬肩膀上帮他摘白头发的虞桑也,又看了看神色中还带着几分疲惫的金发小痞子,楚城幕抽了口烟,沉吟了片刻,冲许敬说道:
“现在你感觉是跟着你二伯接手他的资源比较重要,还是说在公司这边熟悉业务更加重要?现在你这么两头跑,两头都顾不上,肯定是不行的,你总得先选一面才行。”
许敬闻言,微微往虞桑也怀里靠了靠,皱着眉说道:
“自然是我二伯那边更重要了,你也是当老板的人,比我更清楚放权的重要性。可现在整个公司就是东拼西凑起来的,除了诸如财务之类的要害部门是我家的自己人,其余的人手,全是我姐和苏清澜的。尤其是我姐被抓了,她的人手更是心思都有些散了,再加上现在公司还处在磨合期,远远称不上一个整体,我除了事事亲力亲为,又哪有放心的人手可用?”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道:
“关键是现在公司那边你说了算不算,如果你能说了算,那这些问题就好解决,如果还是你老子拿主意,那你就只有忍着。”
“你如果不介意,我就把苏清澜给你送到云城去。虽然她在开发这一块也谈不上什么熟手,但好歹在装修行业干了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让她先去熟悉业务,然后等你姐出来了她再把位置让出来,她去给你姐当副手。这样你不仅可以全力去接受你二伯的资源,也不至于将来真等到你姐退休的时候,又变得无人可用。”
许敬闻言,思考了片刻,问道:“现在我爸这身体情况,他想干涉也干涉不了什么,只是我姐真打算退休?”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道:“之前没有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她就想要抽身了,只是下半辈子的钱没找够,就不得不留在了渝州。现在出了陈功华这一档子事儿,她的去意恐怕更强了。我估摸着到时候她会直接把手里公司的股份全部折现给你,你得有心理准备。”
许敬闻言,眉头再次不由的皱了起来,到今天,他才发现自己似乎除了楚城幕可以引以为援以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也不知自己这个表姐私下都和员工说了什么,这些员工对老头子的指令多少都有些阴奉阳违,更是让老头子收揽公司的权力举步维艰。若是盛翛然真的决定退休,这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只是这个过渡期,却不是那么容易熬过去。
“话说,苏清澜现在在哪?”许敬伸手接过虞桑也递给自己的白发,突然意识到,苏清澜似乎已经太久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了,冲楚城幕问道。
“现在就在渝州,前段时间她刚帮我把活儿干完,现在正在犹豫是继续在渝州接活儿还是去云城看看。”楚城幕回答道。
“那你把她叫上吧!明天和我一起回云城。”许敬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楚城幕闻言,抬手看了看表,见时间已经不早了,就站起身冲许敬和虞桑也笑了笑,说道:
“行,那我一会儿就给她打电话,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不耽误你俩过二人世界。”
“嗯,我送送你。”许敬见状就要起身,却被楚城幕一把按了回去。
“得了,客气什么,走了。”
目送楚城幕离开房门,许敬突然叹了口气,软倒在虞桑也怀里,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角,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楚城幕相处起来,现在越来越有一种束缚感了,这种什么都被人安排好的感觉,可真心有点不太好受。”
虞桑也闻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男生,从他手里接过了那簇白发,在指尖挽成了一个小球,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伸出手指帮他按了按太阳穴,轻声说道:
“哥,你可千万别学爸爸那样,二伯教你的东西,可不是让你用来琢磨自己人的。咱的时间还长着呢!以后远望始终都是你的,现在你手里的股份就已经占据绝对优势了,到时候再把表姐的股份收拢过来,一个苏清澜,影响不了你什么的。”
许敬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闭着眼睛回答道:
“我知道,可我就是有些不太喜欢被人推着走,这种方方面面都被约束住了,逼着我成长的感觉,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姐本就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到时候她手里的股份到底怎么处理,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在资金充沛的情况下还被剜掉一大块肉的话,其实想想也挺疼的。”
虞桑也闻言,脸色突然变了变,继续劝说道:
“哥,不是楚城幕在推着你走,而是爸爸之前要他帮忙这么做的,也不是楚城幕在束缚着你,而是你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摆脱他的影响。而且说实话,二伯那边的资源人家就算不给你,你也惦记不上,这一切都是楚城幕帮你要来的。更何况,之前你没有这种感觉,那是因为有爸爸顶在前面,咱们做人可千万别忘了要感恩。”
许敬闻言,睁开眼,抬头看了看面前娇俏的面孔,轻笑了下,道:
“是啊,咱做人是不能忘了感恩。只是我就是没弄明白,楚城幕为何会对我这么好,我身上又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为我做这么多的。或许真的如同桑桑你所说的那样,以前有老头子为我遮风避雨,我不用考虑太多,现在很多事情,却由不得我不去想。”
“难道不是因为你俩是朋友么?”虞桑也疑惑的看了看许敬,问道。
许敬闻言,翻身坐了起来,给自己点了一颗烟,踱步到大露台上,看了看露台上几乎已经全部枯死了的各种花卉和盆栽,回头冲依然坐在沙发上的虞桑也笑了笑,道:
“或许只有这个解释吧!这么一想,我现在的想法挺不是个东西的。看来,老头子对我的影响,其实还是挺深的。”
虞桑也闻言,也跟着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许敬身后,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说道:
“哥,不要去胡思乱想什么,千万不要,爸是爸,你是你,我们明知道爸爸做的事情是错误的,却无法阻止,但我们却能够阻止自己不要去做相同的事情。而且你吃饭之前不也和楚城幕说了么?钱是很重要,可情分更重要,我觉得楚城幕不会害你的,因为犯不上。”
许敬闻言,沉默了半晌,又狠狠的抽了口烟,把烟头按灭在了一个已经彻底龟裂了的花盆里,猛的甩了甩头,然后拍了拍虞桑也有些微凉的小手,轻笑了下,道:
“是我想岔了,我现在是有些明白什么叫做屁股决定脑袋了,有的位置真的是不坐上去不知道,一旦坐上去了,心里的杂念那叫一个丛生。楚城幕都对我这么照顾了,我如果还控制不住自己,那我还是个人么?”
“嗯,哥,你先坚持一下,等我毕业了就回来帮你,以后就剩我和你了,你千万别在我回来之前把路走歪了。”虞桑也紧了紧许敬的腰,把头埋在他后背上,说道。
“嗯,知道的,我突然想到一句老话。”许敬扭过头,冲虞桑也笑眯眯的说道。
“嗯?什么话?”虞桑也抬起头,看了看已经恢复过来了的许敬,问道。
“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
“去你的,我可没说要嫁给你!”
“你嫁不嫁?嫁不嫁?”
“哎呀,我嫁嫁嫁,哥,你先松手,痒,别挠我胳肢窝了。”
“嘿嘿嘿,不早了,洗澡澡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