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城幕突如其来的举动终于惊醒了一直沉默不语还在心里瞎盘算的老太太,任谁也没想到,刚才还温言细语的大男生会突然暴怒,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楚城幕一巴掌甩在了脸上的蒙老四。
饶是楚城幕用手掐住了蒙老四的脖子,蒙老四也被这全无防备的一巴掌扇得脑袋直接向右转了差不多九十度,整个人更是差点直接飞了出去,一时间脑子更是嗡嗡作响。
楚城幕继续用手掐着蒙老四的脖子,然后一脚踢开了挡在身后的茶几,单手提着这个被一巴掌扇蒙了的女人,直接来到了客厅的正中间。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儿,松开了蒙老四的脖子,紧接着收拳在腹,缠绕着领带的右手,狠狠的击打在了蒙老四的腹部。
没了楚城幕的右手做支撑,蒙老四被一拳打得差点腾空而起,直接摔倒在地。腹部和脸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一时间不知该用手去捂住脸部还是腹部,整个人像一只离水的虾米一般,弓着身子在地上翻来滚去!
楚城幕低头看了一眼在地上翻来滚去的蒙老四,就这么会儿功夫,蒙老四那张哪怕用了大量劣质化妆品也不能遮盖住细纹的老脸,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一个硕大的巴掌印直接占据了她的大半张脸。被楚城幕一拳击中了腹部,更是让蒙老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疼得连舌头都吐了出来,嘴角全是带着血丝的清口水,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狼狈模样。
伸出一条大长腿,楚城幕直接一脚踩在蒙老四的身上,把她固定在了脚下,弯下腰,低头看着正捂着脸依然用恨恨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女人,怒喝道:
“再瞪着老子,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抠了!蒙老四,你他妈疯了吧?你知不知道你大姐就要临盆了?你知不知道你大姐多大年纪了?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敢背着我的家里人,偷偷摸摸去和她吵架?你该庆幸我找了陪护随时观测着我妈的身体,要是她和我家老二有个好歹,看我怎么炮制你!”
还没等稍微缓过劲来了的蒙老四说话,一个尖锐中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中响起,原来是回过神来了的老太太再次张开了她那张干瘪的嘴巴,用依然漏风却犹如指甲抓挠玻璃一般的声音说道:“楚城幕,你个小杂种居然敢打长辈?老三,蒙老三,还傻愣着干嘛?还不去看着这小逼崽子,你要生生的看着你四妹被他打死?”
蒙老三闻言,身体先是抖了一下,抬头打量了一下楚城幕高大的身体,又低头看了看被他一脚踩在脚下,依然挣扎个不停,却丝毫动弹不得的蒙老四,犹豫了一下,就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哪知还没等他起身,就被坐在他身侧的自家媳妇儿给一把按住了,死死的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矮壮的中年妇女因为常年干农活儿的缘故,力气很大,被她按住了的蒙老三一时间竟也挣脱不得。再加上本就没多少心思掺和这些破事儿,蒙老三干脆直接坐回了原地,并朝按着自己双肩的媳妇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轻点儿,哪知自家媳妇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看向了身侧不远的老太太,愤愤的说道:
“从一开始你们说要过来逼大姐提前把钱给你们,我就不同意。我家男人非要凑这个热闹,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我也拦不住他。几十年的穷日子都过过来了,也不差这半年!到时候惹怒了小幕,大家都得鸡飞蛋打!”
“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试探一下大姐的态度么?要是大姐因为这事儿软弱了一点儿,你们就会得寸进尺。一百万还喂不饱你?不是我余芙蓉说啥看不起你的话,你这辈子见过超过两万的钱么?去年老三说帮你把鱼塘收拾一下,我们家又是出钱又是出力,最后换来啥了?你不还是把你那一万多的存款全给老五了么?老五二婚安新家你心疼,咋的老三就不是你亲生的了?”
“现在自己惹出祸来了,就知道让老三去拦事儿?你看看小幕那个个子,看看老三这个个儿,他打小身体不好,现在还偏头痛,你们管过一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四妹咋回事?今天下午我都听得真真的,人家四妹不想去,你非要逼着她去!现在让老三去拦着小幕?你不就是怕四妹把你怂恿她这事儿说出来么?四妹是个没脑子的,她不说,我帮她说!”
“妈,我也是为人父母的人,我有啥好东西都想留给我们小艺!你可倒好,自家大女儿马上要生产了,在这关头,你就赌她不敢和你生气,赌她会退让。可你就不想想,你真把大姐气出个好歹来了,小幕会不会放过你?他这么大个老板,想收拾你一农村小老太太,方法不用太多!你眼睛里除了钱,还有别的么?”
楚城幕闻言,有些意外的看了老太太一眼,他还一直有些奇怪,为啥自己捏着蒙老四的把柄,蒙老四还敢跑去和老蒙大吵一架,原来是这个老太太在背后怂恿的!老蒙家的根子坏在她这里,可真是半点儿不假!
老太太黑着脸听完老大媳妇儿的指控,气得那干瘪的嘴唇直抖,原本还指着蒙老四把事情给揽下来,这下可好了,让这大嘴婆娘全给一口气说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还被楚城幕踩在脚下的蒙老四,老太太扭头看了看身侧还一脸呆滞的老伴儿。今天楚城幕这小杂种把脸撕破了,现在整个蒙家人都和自己不再一条心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把老四保下来,不然以后自己一个人,还怎么拿捏老大?
“老头子,你就这么看着楚城幕这么欺负咱家闺女?有你这么给人做老子的?还傻在那里干嘛?我还不信了,他敢动手打他四姨,还敢动手打你不成?”老太太声音又高了两度,冲还坐在沙发上发愣的老头子说道。
一脸懵逼的老头子闻言站起身,有些迟疑着往楚城幕那边走了几步,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老头子这两年耳朵背得厉害,老太婆也不愿意花钱给他配个助听器,再加上刚才楚城幕虽然说的话难听,可语气却很是平静温和,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到,这么会儿功夫,楚城幕和这一家人就已经完全撕破了脸!
一脚继续踩着依然捂着脸的蒙老四,楚城幕扭头看向了这个颤巍巍走到自己身后的老人。他可以对蒙老四出手,说到底是因为蒙老四不属于他直系家人的范畴。可身后这个老人却不同,他除了是自己的外公,更是老蒙的父亲,自己要是对他动手了,事后传到老蒙耳朵里,以她那孝顺的性子,这母子感情怕是只有往破裂了的方向走!
“外公,你这衣服有多久没洗了?你有多久没洗澡了?你有多久没人好好给你做一顿饭了?你又有多久没有身边人对你嘘寒问暖了?”楚城幕瞥了一眼还站在沙发前面脸色剧变的老太太,脚下微微松开,使得被他踩在脚下的老蒙呼吸畅快了不少,声音也提高了两度,朝身后的老人问道。既然到现在还不死心,那我就陪你这小老太太玩玩,看最后谁玩得过谁!
老人闻言,先是低头看了看蒙老四,发现楚城幕已经没有那么使劲了,这才有些尴尬的抬起胳膊闻了闻,顿时一股很是酸爽的味道扑面而来。哪怕楚城幕隔得他有差不多半米远,也能闻到老人因为抬起胳膊,而从咯吱窝下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儿,顿时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鼻子!
看到老人脸上尴尬的神色,楚城幕再次瞥了一眼老太太,继续说道:
“外公,整个老蒙家,我可能对你的意见最小,重男轻女嘛!这在农村都不叫事儿,我爷爷不也偏心我这个大孙子?”
“只是你想想,现在你还手脚都能动,就已经有人不拿你当回事了,等到你将来稍微有个生疮害病的时候,除了我妈,我估计没人会在意你的死活!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养儿真的防老么?养的儿就在面前,陪你走了几十年的老伴儿也在眼前,为啥他们身上都干干净净的,就你搞得这么邋遢?”
老人闻言,脸上果然露出了几分思索的神色,他本身就是一个农村小老头,身上也邋遢惯了,几天不洗澡也是常有的事儿。如果不是楚城幕指出来,他还没有发现,自己最近的生活似乎真的出了问题,衣服没人洗,饭菜没人做,冷菜冷饭凉了又热,热了又吃,大夏天,一锅大白粥都放酸了,都还在叫自己吃!
“外公,回想一下,当年你还是全家唯一的壮劳力的时候,你过的是现在的生活么?是不是全家人都围绕着你转?现在老了,也不需要你养家了,自然也没人把你当回事了!前几天我还听镇上的老师在说,外婆逢人就说,你当初答应过她的要送她去读书,最后也没做到,还耽误了她一生,有这事儿么?”
楚城幕说着话,不怀好意的冲脸色大变的老太太笑了笑。嘴巴这么碎,该说不该说的,全都说了,现在还在自己面前扮什么聪明人?不都说人到老年,是憋不住尿,但是能憋得住话么?连话都憋不住,这不是送上门来让自己挑拨离间么?
老人闻言,终于忍不住脸色一变,回头看向了心虚的低下了头的老太太,怒道:“姓廖的,几十年前的老账了你还在跟我算?当初为啥没送你去读书,别人不知道咋回事,你自己还不清楚?谁他妈像你似的,刚嫁人就把男人家里的东西往娘家搬的?我们四兄弟当时还没分家,你把老二那份老婆本偷去补贴你弟弟了,你咋不说?害得老二去给人做了上门女婿,结果四十多岁人就累死了!是我不让你去上学吗?是你他妈自己把自己的学费偷去补贴你家了!”
老人突然爆出的大瓜一下子把整个屋里的人都给雷住了,不仅是沙发上坐下的蒙老二和蒙老三两口子,甚至连还在楚城幕脚下的蒙老四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老太太。老太太那个没能读成书的故事,家里这些人多少都听她说过,连楚城幕也不例外,一直都以为是老蒙家对不起老太太,哪知道今天突然来了一个大反转!这已经不是什么补贴不补贴的事情,而是属于偷窃的范畴了,为此甚至还牵累了另一个人,害得他早死!
楚城幕有些木然的看了看已经走到老太太面前直接甩了她一耳光的老头子,原本他还打算直接把给两个老人的一百万再次切割一下,老头子的五十万先给,让老太婆眼红去,让他俩之间的矛盾更加冲突。至于老太婆那份,则交给老蒙自己去处理。哪知道随便说了个老太婆自己曝出来的事情,效果竟然这么拔群!
难怪自家老妈愿意去当个扶弟魔,原来根子真的出在老太太身上。好在老蒙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做什么偷窃的行为,虽然也偏心家里这群弟弟妹妹,倒也不至于像老太太那般做得过分。
前一秒还一副大家长做派,气定神闲的老太婆,被自家老头子一巴掌扇得直接摔倒在了沙发上。常年干体力活儿的农村人手劲儿大得有些吓人,老太婆那没有二两肉,满是皱纹的脸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肿胀的幅度甚至超过了楚城幕脚下的蒙老四,直接把那满是沟壑的脸都给撑平了。
蒙家的三姐弟,看到自己亲妈挨了打,只是侧身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脸上皆是麻木的神色。不管怎样,过了今天晚上,这个家算是彻底散掉了。
那些曾经被家里人用近似某种默契而掩盖下来的矛盾,今天晚上都被楚城幕用最直白的方式给放到了明面。那些曾经可以因为某种共同的利益而暂时不去计较的冲突,今晚都在楚城幕的引导下被说了出来。
这些矛盾一旦被放到了阳光下,这些冲突一旦被亲口说了出来,那就意味着,这一家子连最表面的和气都维持不下去了。
打发走了老头子,楚城幕又打量了几眼沙发边上的闹剧,就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还在自己脚下,面若死灰的蒙老四身上。松开踩在蒙老四胸口上的大脚,楚城幕弯下腰伸手准备再把蒙老四给提起来,他心里那点儿火气,虽然被打岔了好几次,却也还没有完全散掉,以蒙老四的体格,再挨几下重的,问题应该不大。
正当楚城幕再次伸手抓住了蒙老四的脖子,一个顶着粉紫色发色的身影突然串到了他身前,一下子跪倒在地,然后伸手抱住了他的大腿,哀哀的哭泣道:“哥,别打我妈妈了,你要帮大姨出气,你就打我吧!”
楚城幕闻言,先是抬头看了看卧室的方向,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两个卧室的木门都被打开了,从木门里探出来几颗或老或幼的脑袋,正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楚城幕低头看了看正抱着自己大腿哭得死去活来的武揽月,又再次抬头看了看老楚家的亲人。只见六姑,七姑,爷爷,奶奶,甚至包括正缩在七姑身后的小雪花都冲他微微的摇了摇头,他们不关心老蒙家的这些人到底会怎样,但是却担心楚城幕这么暴力的行为持续下去,会让他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楚城幕见状,叹了口气,松开了蒙老四那还被自己紧拽着脖子,任由她又直挺挺的躺了下去。然后直起身,解掉了右手的领带,伸手摸了摸武揽月的小脑袋,轻声问道:“揽月,恨哥么?”
武揽月闻言,松开了楚城幕那被自己的鼻涕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的大腿,有些迷茫的抬头看了看楚城幕,又扭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地板上,一双眼睛依然直盯着天花板的蒙老四,思索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我知道妈妈对大姨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所以哥你处在你的角度,报复她是应该的。可她始终是我妈妈,虽然平时很多事情让我看不顺眼,可看到她被你打成这样,我又有些心疼,我也不知道我恨不恨你!”
楚城幕闻言,轻笑了下,伸手摸了摸武揽月那粉紫色的小脑袋,道:“一直以来,在哥心里,揽月是揽月,四姨是四姨!所以啊,揽月最好不要恨哥,即使恨,那也最好只恨一段时间。不然我这当哥的,以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知道么?”
才刚刚上初二的小女生,跪倒在楚城幕面前,很是茫然的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形,呢喃着说道:“哥的意思是,不准揽月把你当作敌人么?那揽月听你的!”
楚城幕闻言,轻笑出声,蹲下身再次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说道:“乖,先回屋里去,哥还有点儿事情要问问你妈妈!”
言罢,高大的男生再次站直了身体,左右打量了一下,看了看屋里的众生百态,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意兴阑珊的感觉。接下来,就是得把这个事情扫尾了,这一地的鸡毛鸭血,现在可不能让自己还躺在产床上的老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