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容一起忙活了一下卫生,楚城幕感觉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掏出来一看,发现正是刚刚才被自己在心里鄙视了一番的沐谦明,看来是那个大头的事儿有着落了?楚城幕和李容打了个招呼,拿着手机,走出了门外。
“喂,沐哥,大周末的也在忙?”走到屋外,楚城幕沿着安全通道往楼下走去,刚接起电话,就听见沐谦明那边正在噼里啪啦的敲击电脑。
“忙着呢,还不是因为你小子给曼市长提的建议,害我这周大会小会就没断过,碰头会,通气会,部署会,各种会议一个接一个。财政局,市建委,土地局,天天被曼市长绑在市政府,就没能够喘口气儿的时候,这不眼看到了周末,还得准备明天的会议资料?”沐谦明打了个哈欠,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边敲击键盘,一边抱怨道。
几步走到楼下,楚城幕找了个花台的树荫蹲下,弯腰在花台边上捡了一朵淡紫色的泡桐花。拿起紫色的小铃铛凑到眼前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正有几只小蚂蚁正爬来爬去的收集花粉,楚城幕又重新把花朵放回了原位。他很长时间都分不清梧桐和泡桐的区别,只知道这两种植物开的花有所不同,一种防虫一种不防虫。
抬头看了一眼正开得繁盛的泡桐树,听着沐谦明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抱怨,楚城幕微微有些发木,自己只是随便寒暄一句,沐谦明还真噼里啪啦的抱怨了一大堆。
“这么急?”见沐谦明没有说起大头的意思,楚城幕顺势问了下去,这才一周的时间,楚城幕就从曼蔓以及沐谦明嘴里听说了不少关于旧城改造项目的消息,对于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领教曼城恩雷厉风行的做事儿风格。
只不过,云城可不比渝州,虽然都顶着一个市的头衔,可要在云城办点事儿,可比渝州难多了,曼城恩只是云城市长,而不是蜀州省长,他头上还有个省委常委。这么风风火火的办事风格,看来曼城恩对于这个旧城改造是势在必行了。
沐谦明拿起手边的浓茶,大大的喝了一口,用手挤了挤眼角,看了看电脑屏幕上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工作报告,在电话里说道:
“不急不行啊,渝州的发展速度太快,给了周边的兄弟城市不小的压力。去年年底,蜀州省委这边才出台了一个《关于进一步发挥云城区域中心优势的若干意见》,一个西南,两个中心,曼市长也是赶上了。这周在市政府这边通过了讨论,明天就打算把旧城改造项目的详细计划上报省里,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几百亿的盘子就算要开动了。”
“几百亿?不是说百亿就能够撬动这个项目么?”楚城幕闻言有些愣神,怎么这才一周的时间,这个盘子就翻了好几番?难怪盛翛然说连渝州的地产商都在往云城跑了,曼城恩这到底是有多大的动作?
“准确的说是近千亿,百亿只是初期投入,没有这百亿的资金推动,啥事儿都干不了。我们这边已经初步确定了建新城,先安置,后拆迁的工作思路。这两天市政府拿了个初期规划出来,新城建设分三期,初步计划建设楼房四百栋左右,全部建成,预计可以提供近五万套住宅。再加上后期的旧城改造,百亿资金可拿不下来。”
沐谦明拿起手机,活动了一下因为偏头而有些酸痛的脖子,起身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看了看庭院里的绿意,缓解了一下疲劳的眼睛,说道。
“曼市长的动作也太大了,这基本上就是把自己放在火山口了,手里操控着几百亿的项目,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月上任,五月就主持这么大的项目,就算一路开绿灯,怕也是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
楚城幕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当初曼城恩给他看的地图只是粗略的划了个铁路新村的周边,却没想到涉及到的范围会这么广。五万套住宅,如果全部用于安置的话,那就意味着五万个家庭,涉及到差不多十五万人。
曼城恩现在的位置,可以说是屁股上被人加装了火箭助推器,进一步,可以平步上青云,也可以说是被人在椅子下面绑上了火药桶,退一步,就是被炸得尸骨无存。这一点楚城幕看得出来,别人也看得出来。只是对于曼城恩本人来说,却没退一步这个选项。
“谁说不是呢!虽然程序上的事情现在基本上一路绿灯,可前期的调查工作就遇见了麻烦,这几天我查看了一下对于窝棚区住户的住房需求调查情况,初步统计,百分之七十三的用户希望新房能建设成小户型,再加上市里初步统一的意见,对于困难用户的最低补贴不少于26平米。”
“窝棚区又基本都是困难户,抛开这26平米,再加上原本的面积置换,你算算,还给开发商留下了多少利润空间?当这些成本转嫁到开发商身上的时候,怕是还有得扯。”
自从放弃了外放到地方的机会,沐谦明的仕途基本上就完全和曼城恩绑在了一起,曼城恩升他就升,曼城恩要是炸了,他也别想留下全尸。察觉到到楚城幕这几乎是说亮话的态度,沐谦明也叹了口气,回答道。
楚城幕虽然没有实操过地产项目,却也知道开发商基本都不太愿意开发小户型。一层楼修四户和修八户的区别大了去了,小户型意味着要铺设更多的管道,建设更多的承重,还得考虑设计采光通风,再加上26平米的补贴,这些都进一步压缩了开发商的利润空间。
真正涉及到实操的时候,虽然还是不太明白曾经的曼城恩对于旧城改造项目是怎么个计划,楚城幕也有些醒悟过来,当初曼城恩为啥盘算着让自己入局。
别看蜀州和渝州一衣带水,可实际上,曼城恩对于云城来说,是个没有根基的外地官员。至于曼城恩为了避开未来的风暴中心,从渝州调到了云城,这背后涉及到了什么交易,楚城幕不得而知。可他手底下肯定是缺少一支可以破局的长枪才是。
旧城改造项目即使面临一路开绿灯,那也并不意味着通力合作,也不意味着鼎力支持,更不意味着没有人拖后腿。
像刚才沐谦明所说的这种情况,将来就需要开发商主动出来承担责任,用以打破这个僵持的局面,这可是一个得罪同行的活儿。这么大个盘子,这么大的项目,即使压缩了开发商的利润,那也只是少赚,并不等于无利可图,如果有人主动跳出来承担责任,其他开发商也只有捏着鼻子跟进。
可如果曼城恩手里缺少一个出来打头阵的开发商,这个局面就很有可能会僵持住。而对于任期不定的曼城恩来说,不可能任由这么大个项目在自己手里无所作为,哪怕是等到明年罗培东过来助他一臂之力,那他这笔政绩也会少了几分光彩。
看来曼城恩手里还是缺少一个打头阵的猛将兄,而且这个猛将兄是专门用来得罪人的,楚城幕短暂的思考以后,心里升起了一阵明悟。看来是自己五一节那番长谈,用一个执行力很强的计划堵住了曼城恩的嘴,然而这个计划,对于他将来会面临的实际问题,却没有多少帮助。
只是这么大的项目,这么大一个蛋糕,足以喂出来几个大规模的地产商。况且曼城恩即使不能完全控制这个蛋糕的分配,也能控制住大部分,只要这个项目一旦真正的推动起来,楚城幕相信以曼城恩的智慧,对于破局,应该有自己的办法才是,只是付出多少的区别罢了。
不过真要是等这个新城建立起来,云城未来一段时间内,房价低迷怕是不能避免了。因为这个项目一旦完成,不仅仅会挖走云城房地产市场的一大块刚需,怕是对未来的土地政策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这中间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纠葛,就得看屁股坐在火山口的曼城恩怎么去平衡了。
由于缺少足够的信息做支撑,楚城幕对于是否入局房地产,到现在都还没下定决心。只是哪怕他真的想入局房地产,对于曼城恩手里的一期新城建设项目也没多大的兴趣,真正有利可图的,还是那片二期项目被拆迁出来的老城区。
不过对于一期项目,虽然楚城幕没兴趣,可某人却是很有兴趣,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实力吃下罢了。
经由沐谦明这个提醒,短暂的思考以后,楚城幕基本已经明了了当初曼城恩为何会在背后算计自己。只是云城的旧城改造项目才刚刚上报道省委,对于未来的规划,楚城幕还有时间去琢磨。目前更要紧的是,自己的那点私事儿还没个消息。只是这沐谦明久久不进入主题,又是几个意思?
“沐哥,我感觉这事儿不是咱们需要去考虑的,不过处在你的位置,我倒是有个提议。”楚城幕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卖沐谦明一个人情,说道。
“哦?说说看!”沐谦明精神微微一震,对于这个年纪不大的大男生的本事,沐谦明也算是见识过了,自己这一周所遭的罪,可不都拜他所赐么?
“我觉得沐哥可以考虑去《蜀州日报》刊发一篇文章!”和几个提着大包小裹,嘻嘻哈哈走近了的小丫头打了个招呼,楚城幕站起身,往更僻静的位置走了几步,回答道。
“文章?什么意思?”沐谦明闻言,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个楚城幕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刚刚还在谈旧城改造的事儿,现在怎么又扯上了刊发文章了?
“2004年9月19日,第十六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上正式提出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概念,我觉得沐哥可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这样你们面临的压力会小上很多。”楚城幕谨慎的说道,对于在网络中用水军收拾人,他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可对于用喉舌报刊来带节奏,这还是第一次。
“你的意思是,民意?”不愧是机关单位的老油条,楚城幕都没把话说透,沐谦明就反应了过来。
“嗯,可以把这个事情的基调上升到构架和谐社会上,况且这本就是一个惠民性的政策,只是把问题的重点,从消除城市贫民窟这个话题转移到了向社会弱势群体提供社会保障上面。大势裹挟之下,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那些原本露头的礁石也会被掩藏在深水下。”楚城幕回答道。
踟蹰了片刻,沐谦明才在电话里略有深意的说道:
“这事儿我还得和曼市长商量一下,小楚,你这脑子和敏感程度,不来机关单位混一混,可真有些可惜了。对了,你让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楚城幕闻言一喜,这沐谦明怎么学得跟曼城恩似的,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沐哥,你要是还不给我个准信,我都打算换人帮我找了!”楚城幕笑了笑道。
“小楚,这事儿还真不是我没用心。一来是上周我实在是太忙了,二来云城只是省会城市,比不得在渝州,出了云城,我的影响力就骤降。为了查这个人,我连交警部门都调动上了,再加上这小子没事儿就喜欢往藏区骑行,为了找到他,可真花了不少力气。”
闻弦歌而知雅意,沐谦明不清楚楚城幕在云城的关系网,还以为楚城幕对于自己办事情拖拉而不满。虽然这小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在云城没啥认识的人,可生意人的嘴巴,哪句话真哪句话假,怕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那麻烦沐哥帮我把这人的资料发我邮箱吧!我把我的邮箱报给你。”察觉到沐谦明前后语气的变化,楚城幕心里笑了笑,这都是人精啊。
收起了电话,楚城幕打算再去给李容那傻小子收拾一下屋子,顺便借用一下他的电脑,查看一下邮箱。
李容那傻小子傻人有傻福,而另一个傻女人却拿着手机怔怔的发呆,不知道该不该给楚城幕打个电话。
自从那天逼着楚城幕和自己做了个约定,秋锦歌就一直等着楚城幕上门来找自己。这期间发了几次短信,楚城幕只回了一次,说是在忙就没了回应,打个电话,更是直接挂断了。
想到当初自己和楚城幕已经做好了君子协议,说好了不去干涉对方的生活,同时也不想楚城幕觉得自己是一个太过粘人的性子,于是秋锦歌干脆放平了心态,等着楚城幕主动联系自己,可哪知这一等就是五六天。
周六晚上,秋锦歌几乎一夜未睡,临近早上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到现在眼睛里全是血丝,连嘴唇都有些干裂了,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拨通了楚城幕的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一阵阵悠长的嘟嘟提示音,秋锦歌琢磨着要是电话打通了,自己该怎么和楚城幕说起心里的这些个委屈。昨晚她打了一夜的腹稿,幻想了好多个自己霸气强硬,而楚城幕站在小角落瑟瑟发抖的场景,可真等电话接通了,那些幻想出来的画面瞬间都被击得粉碎。
“这就受不了了?是不是觉得很委屈?”电话里传来楚城幕带着几分冷漠的质问。
拿着手机,秋锦歌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