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丰坦诚的态度反倒让楚城幕有些意外了,他想过这家伙会否认,会狡辩,甚至有可能会恼羞成怒,但唯独没想过会是坦诚。
“为什么?”楚城幕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伸出了手,罗丰会意的把自己的铁盒重新掏出来递给了他。
“说起来,真心没有太过复杂的原因。楚城幕,我想问你一下,你信命么?”罗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把躺椅调转了个方向,看着楚城幕,问道。
楚城幕从铁盒里捡起一支细雪茄,掏出打火机,烤了烤,注意到雪茄头上已经被人提前修剪过了,就低头直接把烟点燃。顿时,一股浓郁的巧克力加皮革的香味儿混杂着发酵后的烟草味儿在口腔中爆开。让香气在口腔中转了一圈,没有过肺,楚城幕喷出一道白色的烟雾,摇了摇头道:
“以前完全不信,现在信一些,但也不多。你别告诉我,你找上我,是什么命运的指引!”
说完话,楚城幕还伸出手指冲罗丰比划了一个一丁点的手势。
罗丰闻言笑了笑,道:“为什么不是呢?”
“嗯?”楚城幕皱了皱眉,自己都开门见山了,敢情这家伙还在绕圈子?
罗丰看到楚城幕的表情,笑道:“我真没有糊弄你的意思,这么说吧,还记得初三那天早上我在断龙山山顶那个平台抓住了你么?”
楚城幕听他说起那段往事,再联想到罗丰的出现确实有些蹊跷,不由稍微收敛了一下脸上不满的神色,点了点头道:“记得,那是我俩第一次见面!”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提前就在那里等着你的,却又不知道等的人是你,你信么?”罗丰从边上的钓鱼箱里掏出一个一次性烟灰缸,往里掸了掸烟灰。看得出他抽的这款细雪茄质量很不错,抖掉在烟灰缸里的烟灰基本都呈现出银灰色,而不像劣质烟草那边呈现出黑灰色。
“什么意思?”楚城幕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在等自己却又不知道等的人是自己,玩文字游戏么?
“我看你和那俩大个子一起往山上走,想来应该多少听说过,那个山上有个清风洞,清风洞里有个老道士的事情吧?”罗丰继续慢条斯理道。
楚城幕闻言点了点头,想起霍霆锋说起过老道士给过他有牢狱之灾的批言,联想到前世霍霆锋的经历,楚城幕明白那老道士是真有两把刷子的,此刻听罗丰说起,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回答道:“我小时候在那里呆过六年,却从没看见过那个老道士,但是有听说过,好像他在算命批言上挺准的!”
“嗯,你既然听说过就好办。我们罗家人和这个老道士有一些渊源,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从欧洲赶回京都,又从京都跑到断龙山那个穷乡僻壤去,当时就是他交代我初三那天在平台那里等你的,为了等你,我在上面挨冻,挨了好几天!”罗丰再次笑了笑,看着楚城幕的双眼,表情真挚道。
“那什么又叫不知道等的人是我?”楚城幕继续问道。
“因为他只告诉我能让我转运的人,有可能会在初三出现在那里,让我去试试运气,所以我只知道要在那里等一个人,却不知道等的人是谁。说实话,如果初三等不到人,我也就打算回京了,还好,等到你了!”罗丰借着再次掸烟灰的功夫,低垂下眼睑,真真假假道。
“转运?你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真信这个?甚至还专门大张旗鼓的跑这么老远来?”楚城幕注意到这个词,有些不可思议道。
楚城幕现在多少信一些这些东西,那也是因为自己重生了一次,再加上有霍霆锋前世的经历作为佐证。可眼前这个一身精英气质的罗丰,可是正经八百生在红旗下,长大在春风里的四有青年。
可站在楚城幕的角度来说,如果非说有什么转运的话,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在自己的影响下,身边许多人的生活轨迹都已经发生了彻底的变化,不过有的好,有的坏罢了。
远的不说,身边最亲近的人,父母,家人,还有娃娃,严书墨,稍微远那么一点儿的,霍霆锋,吴世友,李俊昊,甚至包括闲庭舒,这些原本楚城幕就认识的人,他们的命运轨迹无疑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甚至老蒙的肚子里还多出了一个前世从未见过的小生命,这些都是积极的部分。
当然,坏的也有,班上那帮复读的同学,被抓起来判刑的张钬凌胖子等人,现在在家里务农的罗云海,还有那个作为自己前世女友的江南乔,这些人的命运轨迹都从积极的一面转向了消极那一面。至于说学姐家里的事情,楚城幕却说不好到底是好还是坏,毕竟折腾了一圈,好像又回到原有的轨迹上去了。
至于说原本和前世的自己就没交集的人,比如说罗溪鱼,仲卿卿,秋锦歌,还有李容,王洛京等人,他们的命运自己前世不曾参与过,到现在却是看不出到底是好还是坏。但总的来说,应该还是处在比较积极那一面。
单就拿李容来举例子,那个李九歌对他父亲李阳含恨在心几十年,所以那些事情,即使没有楚城幕的参与,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但现在李容因为有了楚城幕的存在,他最起码不用担心将来自己翻不了身。
如果从这种角度来说转运的话,倒也说得过去,只不过转的这个“运”不是运气的“运”,而是命运的“运”。
罗丰看了一眼楚城幕不可思议中带着些许鄙视的表情,心里暗自苦笑了一下,这特么是自家老祖宗让自己来的,也轮不到自己不信啊,再说了,自己家的崛起也多少带点奇幻的色彩,真要说自己全然不信吧,其实也不尽然。
“就是转运!楚城幕,你得承认,世界上很多事情,它就是真实存在,但却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我因为家学的缘故,从小到大,多少接触过一些类似的事情,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我是信的。但我同时也相信,现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不等于将来也无法解释!”罗丰正色道。
楚城幕闻言也没反驳什么,他相信这世上或许真有一种未知的力量或者是规律在影响着什么,但他不相信这种力量会具现化到具体某一种宗教或是迷信上。或许这世上真有人能从这些规律里看出来一点儿什么,但那和他信奉什么没关系。
说得直白点儿,楚城幕相信那个老道士即使真的能看出点儿什么来,那也只是他个人的本事,而这种本事却并非源自他本身所属的道教,毕竟中国的八卦易经啥的源远流长,而易经八卦比起道教却又不知道早了多少年。
或许有人要说春秋时代的老子是道家的标志性人物,离周易出现的时间并不算久远,但那是道家,是一种哲学思想,而非某种教派,这个真要论述起来,恐怕除了历史学家,谁也说不明白。
罗丰看楚城幕没有接话,想了想,继续说道:
“老道士交代我和你接触两年,两年之内必定转运。我见他说得那么肯定,再加上家里人对他也持肯定的态度,所以我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反正我在渝州一样有自己的事情需要经营,倒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所以你在这里买房子,在我姐家里和我见面,都是在为和我接触提前做准备?不管你是听了谁的指示去了断龙山,当时你就是实实在在救了我一命,有这么大个恩情在,你有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楚城幕神情略微放松,很是奇怪道。
虽然罗丰完美的解释了他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原因,但楚城幕对于罗丰的话,只信了一些,大部分还是持保留态度,只不过态度已然不像一开始那么生硬了。
“唔,我习惯先做好准备再做事情,哪知道有点弄巧成拙了!”罗丰闻言略微尴尬的笑了笑,道,
只是这个被他身边人弄巧成拙的事情,他就不打算和楚城幕坦白了,这种事情是能随便说的么?别管眼前这小子将来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小姑父,但老七坏了楚城幕的事儿却是实实在在的,这种事情也说出去?他又不傻。至于说楚城幕在外面养了个红颜又或是现在身边有女朋友,这在罗丰看来反倒不是什么大事。
“做好准备再做事情?哎,听你的口气,你这两年运气不好?”楚城幕闻言摇了摇头,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感觉。自己开学之前那段时间忙得跟狗似的,不也是打算做好准备再做事情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蝴蝶,把他记忆中的时间线扇得一塌糊涂了,计划这玩意儿啊,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嗯,最近这两年,说实话,我挺倒霉的,基本上投资啥亏啥,所以借回京都省亲的功夫和家里人说起了这事儿,他们就让我来这边试试,反正我回来了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试试了!”罗丰看了看楚城幕的脸色,也跟着放松道。
眼前这家伙实在是太谨慎了,又不按常理出牌,明明昨晚还一起相谈甚欢,今天就给自己来一个单刀直入,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翻脸这种事情历来都是自己等人的特权,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遭受到这种待遇。和这家伙说话真特么比在外面谈事情还累。
“哦?你投资啥了?”楚城幕好奇道。
“我这几年在希腊投资了酒店!”罗丰犹豫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道。
他确实是投资酒店亏了不少钱,这些事情一查就能查到,没啥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对楚城幕撒谎。对于楚城幕的能量他还不是很清楚,但如果引起这家伙的怀疑了,真心想查查自己的事情,也不是很难,毕竟自己在外面做事情,也没遮着掩着。最起码,曼蔓这个小丫头就不会帮自己瞒着他。
“呵呵,希腊都快陷入信誉危机了,你还去希腊搞酒店?还不如过几年再去抄个底!”楚城幕笑了笑随口应道。
希腊2009年年底就会对外公布政府的财政赤字,到时候全球三大信用机构惠誉、标准普尔和穆迪相继调低希腊主权信用评级,结果希腊政府一夜之间宣告破产。这事儿差不多得持续到2018年,希腊才会缓过劲儿来。这都是当年希腊为了加入欧元区,给自己埋下的雷,不过此时倒是已经初现端倪了。
“哦?怎么说?”罗丰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抛开曾爷爷的嘱咐,他还是第一次对楚城幕本人产生了兴趣。
楚城幕突然想到昨天仲卿卿对罗丰的评价,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看他那头黑发,很是嫌弃道:
“什么怎么说?多读书,高盛帮希腊搞的那套货币掉期交易你没听说过?《马斯特里赫特条约》规定加入欧元区必须符合两个关键标准,一是预算赤字不能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3%,二是负债率低于国内生产总值的60%。”
“当年高盛抽取了希腊高达3亿欧的佣金,帮他们设计了一整套财务计划来掩盖国内实际经济情况,实际上希腊的实际财务状况远远达不到加入欧元区的标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2001年他们的预算赤字就达到了5.2,公共负债率更是达到了110,这就是个大雷,随时都会爆,现在谁踩进去谁倒霉。”
罗丰注意到楚城幕的眼神,联想到这家伙可是渝州的高考状元,只是这面是不是太过广泛了,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信息一开始对国内并不是透明的,我那会儿也是刚出去自立,前两年一听说希腊加入了欧元区,觉得这是个利好的消息,结果就一头栽了进去!”
“对了,问你个事儿!”楚城幕突然站起身,伸手把罗丰丢在一旁的鱼竿提了起来,一只巴掌大的小鲫鱼中了招,感觉这竿的手感还不错,楚城幕低头看了一眼,好家伙,还是红虎!
“什么?”罗丰看楚城幕熟练的取下了鲫鱼,丢进自己的钓鱼箱里,不由自主的开口应道,这种话题不受控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难道这家伙是故意的?
“昨晚我喝醉了以后,你们是怎么安顿我的?”楚城幕笑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