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躺椅上思考了半晌,楚城幕翻出了手机里春节期间聂艳蓉给自己发的短信,把刚才苟东赐给自己截的江南乔那胖头肿脸的照片编辑了一条彩信给她发了过去。楚城幕很怀疑,江南乔家里人压根就不知道她的身体出现了这么严重的并发症,亦或是知道,但不清楚她都这副逼样了,还在外面到处跑。
心脏上有毛病很容易造成肾脏跟着出现问题,哪怕肾脏本来没有毛病,也会随着各种用药,紧跟着出现各种症状。江南乔肿得都快发亮了,如果真是肾出了差错,这肌酐都不知该有多高了,这东西要是一直居高降不下来,下一步就是肾透析了。假如到了这一步,那也就只有五六年的性命可活了。
楚城幕虽然不是什么烂好人,但也不至于真的看热闹看着人死。更何况,聂艳蓉如果能告诉江南乔的父母,直接把这蛇精病领回家去,他也就会少了很多麻烦。只不过事到如今,他倒是越发好奇江南乔身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以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明显对方已经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了,那自然就不能再装作没看见了。不过怎样才能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聂艳蓉那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肯定是不会告诉自己的。江南乔的父母就别说了,这辈子就没怎么打过交道,就算打过交道对方也不太可能告诉自己。
楚城幕突然想起过年那会儿,江南乔是在津城人民医院的泌尿科住院来着。一般来说,医院会保留病人的住院病史资料长达三十年,门诊资料也会长达十五年。只是找谁去要江南乔的病史资料呢?这个念头刚转过,常维维的名字一下子出现在了楚城幕的脑海里。嘿,谁说好人没好报来着?
想到这里,楚城幕掏出手机,给常维维打了过去。
“喂,楚城幕吗?”下午和楚城幕聊过以后,连夜就赶回津城了的常维维接到楚城幕的电话很是意外。此时她正在和家里的长辈复述楚城幕下午和她说过的话,不过由于楚城幕所说的专业术语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把楚城幕的话精简了一下。总结起来就几个字,前面有坑,速逃!
“嗯,常学姐,我想请你帮个忙!”楚城幕正和常维维打着电话,却见屋外一个小小的丫头正顶着漫天的小雨,跟个小野猪似的,低着脑袋,一顿猛冲。这倒霉孩子,怎么又没带伞。
“嗯?你说!”从常维维嘴里说出楚城幕这三个字以后,她周围的家里人都屏住了呼吸。
“常学姐,我想问问,你能从津城人民医院调到病人的病例么?”楚城幕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到饭厅对面的休闲区找了一张干净毛巾,这些毛巾大多是苟东赐健身完以后擦汗用的,不过也有完全没用过的。眼看小小丫头一路小跑了进来,忙走回大门口,把毛巾递给了她。
“姐夫……”小小丫头接过毛巾,笑眯了眼,看楚城幕正在打电话,哑哑的叫了声姐夫。
楚城幕冲小小丫头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就走到了一边继续打听电话。
“病例?”常维维愣了愣,自己这边一大家子在讨论一两千万的买卖,你跟我说什么病例?害得自己情绪都不连贯了。
“嗯,我想知道一个人的病例资料,你能拿到么?”楚城幕闻言又重复了一遍。常维维怎么说也是津城的地头蛇,要是推脱说这点事儿都办不到的话,楚城幕以后就只能离她远一点了。
“你是说医院那个病例?我刚才没听明白,小事儿,你把对方的名字和身份证发我手机上,我现在正在津城,明天我给你带过来!”常维维总算听明白了,楚城幕就是要一份普普通通的病例,不是在搞什么高级谜语人。
“行,那我这就给你发手机上,先挂了!”
挂断电话,楚城幕才反应过来,常维维说她在津城?啧啧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当初进去的时候有多开心,现在想退出来就有多狼狈。但凡提前和自己商量一下,也不至如此啊!哦,对了,那时候常维维还不认识自己呢!楚城幕点开常维维的短信,一边编辑着短信,一边幸灾乐祸的想着。
等到编辑好了短信,正准备发过去,楚城幕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毫不费劲的把江南乔的身份证号码给按了出来?低头看了看手机,确实应该是江南乔的身份证号码没错,闯你妈的鬼哦!有些东西,大脑都已经忘了,身体却还记得。
收到短信,常维维低头看了一眼,津城住院部,泌尿科,江南乔,身份证号500xxxxxxxxxxxxxxxx。
“是那个楚城幕?”不大的客厅里,围坐着一圈人,坐在上首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男子个儿不高,短发,相貌普通,嘴唇稍厚,嘴巴稍微有些前突,一身干部夹克,手里摩挲着一个白色的搪瓷茶杯。
“嗯,爸,他让我帮他查一份病历资料,我答应了。”常维维收起手机,看了男人一眼,回答道。
“哦,叫你小舅去查吧!继续说刚才的事情。”男人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看了看满屋的亲戚和晚辈。
原本以为这个远航电子作为津城曾经的明星级企业,接受过政府这么多扶持和优待政策,烂船怎么也有三颗钉。再加上去年的营业状况属实不错,亲戚们想入场的时候,自己才松了口子。哪知道今晚听到自家闺女回来说起的消息,才知道整个常家人,都被戴远航拖进了这个烂泥潭里。
“大哥,那个姓楚的小子会不会因为怀恨在心,才会在那里危言耸听啊?”事到临头懊悔迟,总有人面临绝境的时候还抱有侥幸心理,常山的话音刚落,坐他身旁的一个男人就忍不住说道。
常山闻言,看了看坐在众人最中间的女儿一眼,示意她来说,毕竟满屋人,就她和楚城幕有过最直接的接触。
常维维蹙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摇了摇头道:
“二叔,按我和他不多的几次接触来说,楚城幕应该不是那种人,这人做事挺大气。据我所知,他一个寝室关系比较好的室友家里出了点状况,他都没犹豫一下就直接借了他三百万。”
“三百万?确定么?”屋子里的人听闻这个数字都不由对视了一眼,还是那个被唤作二叔的人打岔道。
“嗯,三百万,这个事情应该是真的,我朋友的男朋友是他们那个小群体里的一员,他亲口说的。”常维维环视了众人一眼,道。
“维维,你继续说!”常山喝了口茶,说道。
“好的,去年戴远航把他踢出去了,咱们一屋子的人,扪心自问,换谁遇见这种情况了,心里不窝火,不憋气?可他楚城幕到现在也就不痛不痒的发了一个天籁和远航电子的切割声明。试问,他连戴远航都没打算报复,他又怎么会迁怒于我们?”常维维想了想,继续说道。
“这小子该不会是没能力报复吧?”另一个女声在常维维背后响起。
“小舅妈,能随便拿出三百万借人的人,你觉得会没有能力报复戴远航?据我所知,他随便在家里请吃个饭,连曼城恩的女儿都会不请自来。这种人,你觉得他会没能力?说实话,我倒是觉得他只是单纯得没看得起戴远航罢了。”常维维回头看了看说话那个女人道。
“曼城恩?曼城恩是谁?”被称作小舅妈的女人一脸懵逼道。
坐在上首的常山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以前的渝州市委秘书长,现在的云城市市长。”
“哦!”女人讪讪的笑了一下,不再吱声。
“没看得起戴远航?那他最早为啥要和他合作?”说话的是一个坐在女人斜对面,面带风霜色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农民模样,光看外表,说他比坐在上首的常山大一轮也有人信。
中年男人一句话落下,屋里人不由面面相觑,现在他们仅仅是知道楚戴两人是怎么闹分家的。如果知道这个楚城幕是怎么和戴远航相识并且合作的,无疑对于楚城幕所说内容的可信度,可以平添几分佐证。真如常维维所说的那样,楚城幕压根就没看得起戴远航的话,那他倒确实很有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掺杂什么怀恨的心理。
“咳,这事儿我可能知道一些消息!”这次说话的人是坐在女人身侧,戴着金丝眼镜的年纪稍轻的中年人。
“哦?说说看!”常山接口道。
金丝眼镜男神色颇为轻松,在场的众人就他和他媳妇儿因为是上班族,这次大家集资,也就他和常山没有参加。只见他慢条斯理的摘下眼镜,冲眼睛哈了口气,再从兜里掏出一块眼镜布,一边擦眼镜一边回忆道:
“这事儿说起来得是前年夏天了,那会儿我还在急诊坐班,当时戴远航那闺女被讨债的人打破了头,是我跟的救护车。当我们去戴远航那房子里接人的时候,有个年轻男生就在戴远航闺女的房间里。”
“当时我看那个戴婧已经做过急救处理了,还弄得挺专业,心里有些好奇,后来就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个年轻人就是你们说的楚城幕。对了,维维,一会儿你记得把信息发我手机上,我今晚值班的时候,去看看!”
“知道了,小舅。”常维维点了点头道。
金丝眼镜男的话虽然没有明说楚城幕是冲着戴远航的闺女去的,但也就那意思了。这么一想的话,似乎也就说得通了,为啥这个楚城幕明明看不上戴远航的生意,还偏偏入股合作,当初远航电子濒临破产也不是什么秘密,他那破厂子当时还在生产DVD,那可真不值几个钱儿。
只是往深了想的话,就越发的觉得戴远航不是个东西了。
人家看在你闺女的份上,花了真金白银帮你渡过难关,才拿走你一半的股份,还答应你今年年底让你回购,到时候钱你也赚了,厂子还是你的,人家出谋划策亲力亲为,挣点儿辛苦钱退场,本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你特么倒好,眼看赚钱了,转眼就搭上我们常家人,反手就把人家给踢出去了。把人踢走了你又玩不转,一个破厂子而已,早一年晚一年不都还是你的么?
在场众人想起当初戴远航在自己面前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的模样,心里越发的郁闷了,怎么当时就信了这老小子的邪了呢!他特么拿不拿得回厂子,关我屁事,还是被钱财迷了心窍啊!
只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还是得拿个章程出来,常山再次环视了一下客厅里神色各异的众人,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次怕是不容易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