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看楚城幕站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小小的往楚城幕边上走了一步,躲到了他身旁的阴影里。
“怎么了?”楚城幕低声问道。
“那个人的眼神,好恶心!”娃娃纠结了一下,还是说道,毕竟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楚家人的亲戚,她担心不小心就把人给得罪了,给楚城幕带去麻烦,不过那人的眼神却又实在是恶心。
“这样啊?那你躲我身后吧!那是我不知道哪房的表叔,走得不近!”楚城幕看到娃娃的表情,猜到她的心思,解释道。
“你怎么老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娃娃搂着楚城幕的腰,把自己整个都藏到了他的背后,轻笑道。
“你是我女朋友嘛!”楚城幕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娃娃的两只小手掌,温声道。
“啷包好久回来的也?”年轻人一副熟人熟路的样子,人还没到,就招呼道。
年轻人有点黑,眼神有些发飘,给人一种吊儿郎当,不稳重的感觉,脸嘴还算周正,就是有点矮,以楚城幕的身高,能看到他的头顶,头顶上的头发可能是遗传的缘故,年纪轻轻就白了许多,渝州有句老话,叫“少年白,想堂客”,普通话读起来不怎么顺口,渝州话还挺押韵,大概就是调侃他这种人的。
楚城幕笑了笑道:“回来有几天了,陶秋表叔,挺长时间没见了!”
说话间,被唤作陶秋的年轻人已经走到了楚城幕面前,只见他掏出一盒还没开封的老龙凤,撕开了烟盒上的塑料薄膜,手指用力的掸了掸烟盒的底部,发出啪啪的动静,弹出了两只香烟,递了一支给楚城幕,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颗,美美的抽了一口,道:
“我也是昨天才回来的!”
楚城幕接过香烟,没有点着,只是夹在手指中间,十一块的老龙凤比较燥,抽起来辣嗓子眼,他不是很喜欢。
“哦?不知道表叔在哪上学呢?这么晚才放假!”
前世的楚城幕自然知道这个陶秋高中读完就没读了,不过谁让他那眼神老是不正经呢,就这么会儿功夫,眼睛就已经不甘心的往楚城幕这边瞟了好几眼了,借着散烟的劲儿,还想绕到楚城幕身后,害得楚城幕也只好跟着他一起转身,所以这刀子,他扎得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果然,一句话说完,陶秋脸上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道:“读书有卵用,我早就没读了,我是去潮州那边打工了,外面的世界才叫精彩,你娃娃一天到晚就待在渝州,哪知道这天,到底有多大?”
楚城幕见状笑了笑,刀子这东西,扎一下就行了,毕竟是亲戚,接下来的刀子先攒着,要是还不懂事,再扎也不迟。
“说得也是,真羡慕你们这些早早就出门挣钱的人,哪像我们这些还在读书的,还要靠妈老汉养着,每个月想多要点生活费都要求半天,表叔在潮州干啥呢?”
话音刚落,楚城幕就感觉腰上的两条胳膊一紧,背后那个小丫头笑得浑身打颤。
“那可不?以后你小子要是出息了,得好好孝顺你爹妈,毕竟你比我们这些人,要少挣几年钱!晓得不?”陶秋老气横秋道,说完觉得不过瘾,有咂了咂嘴,继续道:
“外面的钱才叫大个,渝州这破地方,开得又少,开销还大,你知道扎钢筋么?”
楚城幕点了点头,眼神不由自主的往陶秋脑门看去,听说长期扎钢筋的人,头皮容易被扎钢筋的火花给撩伤,果然陶秋的脑门发际线的位置,在阳光底下,隐约可见青白色的头皮,看来这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我就是在工地上扎钢筋,如果班排得满,一个月挣个三四千没问题!像我们那个包工头,就是渝州的老乡,人家年纪轻轻就做老板了,一年挣的钱不少于这个数儿!”
说到这里,陶秋伸手比了个五,眼睛却不死心的又往楚城幕身后瞟了瞟,哪知道楚城幕不仅给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说,就连那双肉乎乎的小手,也被他捂在了手里。
还看?那就继续扎吧!
“唔,那还是不少了,那今年攒下来多少钱了?你爸刚才还在和我六姑父说他那土房子想推了重修,我就说这表叔公咋这么大气,原来是你在出钱啊?那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可真得恭喜一下他,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
楚城幕自然知道这个陶秋是个什么货色,从他嘴里听不见两句真话,吹起牛逼天下无敌,干起事儿来有气无力,别说拿钱给他爸家里修房子,前世就连他自己结婚修的砖房还是他爸出去打工给他挣的。
果然,陶秋闻言脸色又是一僵,干笑道:“我爸那房子是他自己的这些年攒的钱,再说了,我也要攒钱谈个媳妇儿,我今年买了个摩托车,嘉陵125,一会儿我带你去兜兜风啊?”
末了又补充一句:“不过我那车没啥油了,大冬天骑车也怪冷的!”
楚城幕点了点头道:“确实,大冬天的,那玩意儿又是肉包铁,太冷了!”
陶秋闻言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楚城幕去坐他的摩托车,这么大个子,得烧多少油啊,又眉飞色舞道:
“想铁包肉,咱们对面马路边上就有两个车,那可就是铁包肉,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你想肉包铁,你买得起么你?白色的那辆还好点儿,你知道那辆黑色的车是啥来头不?”
楚城幕闻言愣了一下,路边那两辆车不就是自己家的么?一辆车还有啥来头?娃娃更是乐得不行了,为了控制住自己的笑意,把楚城幕的腰,勒得生疼。
“啥来头?”
“你这就没见识了吧,那车叫做陆虎,陆地老虎,没有二三十万,根本就拿不下来!”陶秋得意洋洋道,仿佛那车是他的一般!
楚城幕闻言,也感觉有些憋不住笑了,陶秋这个陆虎其实倒是对的,路虎2003年进入中国时就是叫陆虎,是因为被吉利抢注了商标以后才被迫改的,这事儿得到2008年才会发生,期间断断续续打了十多年的官司,2015年路虎才抢回了“陆虎”这个商标,只是那时候大家都已经叫习惯了,不过这个二三十万是什么鬼。
娃娃却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听到娃娃的动静,陶秋终于找到机会了,他大老远过来,还特意回家换了身最帅的衣服,就是为了在这个小美女面前秀一把存在感,哪知道楚城幕半点没有介绍的意思不说,话题还尽往自己心痒痒的方向上带,弄得自己想开口都不知道怎么说。
“啷包,不介绍一下你身后的美女?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做表叔的?”陶秋一脸正经道。
楚城幕无奈的拍了拍娃娃的手,拒绝道:“不用了吧!又不是啥亲……”
话音还没落,就感觉娃娃松开了自己的腰,只见她从楚城幕身后走了出来,落落大方道:“表叔你好,我是楚城幕的女朋友!”
由于娃娃刚刚一直把头埋在楚城幕背上,憋得个小脸通红不说,脸上还带着几分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再加上她在楚城幕说出拒绝以后,还专门跑出来打了个招呼,让陶秋误以为这小美女红着脸还带笑,是对自己有好感的意思,忙笑嘻嘻道:
“叫什么表叔,把我叫老了,我比楚城幕也大不了两岁,你管我叫哥就行,我们单论!”
楚城幕皱了皱眉,这话可就没溜了,典型的属于给脸不要脸,楚城幕正准备翻脸,却见娃娃握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冲陶秋笑吟吟道:“单论就单论吧!”
说完这话,就转回了楚城幕身后,搂着他的腰不再说话。
陶秋满心奇怪,不是说单论么?怎么没下文了?开口问道:
“单论不该叫声哥么?”
娃娃却从楚城幕背后伸个脑袋出来,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
“看在我男朋友的份上,我跟着他称呼你一声表叔,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也是最基本的教养,并不说这就等于我认同你这个所谓的表叔,而你却非要和我单论,一个晚辈的女朋友,你单论,你觉得合适么?如果你非要和我单论,那我根本就不会认识你这种人,明白了吗?”
娃娃的话掷地有声,说完这话,她就拉着楚城幕的胳膊,头也不回的往一边走去,留下了愣在原地,脸色铁青的陶秋。
老屋里,不小心看见这一幕的老蒙,扯了扯身旁给自己加毛毯的老楚,笑道:
“老秦的教育做得不错啊,小丫头这有理有据,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的模样,可爱死了,怎么昨天跟个小鸡仔似的?”
老楚看了老蒙一眼,笑道:
“你一来就给人家一个下马威,还背什么《出师表》,能不把这孩子吓着么?你当这么多年老师了,身上本来针对学生就有一股气场,更别说你给她当了三年的班主任了,不过这个陶秋,蹦高摸不着咱儿子的脑袋,还想在咱儿子身上找优越感,怎么想的?我去招呼一下,免得他将来趁我不在家的时候使坏!这人的心眼可不大!”
老蒙不屑的笑了笑道:“他敢使什么坏?当初他在李健班上就这样,自己长得又矮又丑,还非惦记班上最漂亮的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朱丹凤?表白不成就天天骚扰,结果把人家家长惹来了,差点被打死,不也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楚拍了拍老蒙的肩膀道:“你这不是怀着老二嘛,我还是去招呼一下!刚才那种情况,别看他爹也在,换平时,我早就上手了,他小气算什么,这边十里八乡有谁不知道我楚云瑞暴脾气的?”
楚城幕被娃娃拽到一边,楚城幕温声道:“刚才怎么阻止我?”
娃娃背着手走在他前面,回头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来半点生气的样子,笑道:
“他毕竟是你长辈嘛,再不阻止你,你得揍他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么,你刚才都在捏拳头了,快过年了,今天爷爷家又杀猪,为了这种人坏了心情,不值得,再说了,到时候我们一走就完事儿了,蒙阿姨还在乡下呆着呢,这人一看就做事没底线,犯不上!”
“你倒是个细心的!刚才那话可半点没留情面!”楚城幕笑道,伸手牵住娃娃,两人一起往张淼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码归一码嘛,这种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看,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多有吸引力呢,当初上高中那会儿,我要是有现在这觉悟,就不会被罗云海骚扰那么久了!”娃娃哼哼道。
“长大了呢!咱家娃娃!”
“那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