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飘飘一句话,若九均雷霆从头顶劈下,劈得即墨江年一个激灵,酥麻感从头顶窜到脚趾头。
丢魂失舍般,他脑中一片空白,大张着嘴,呆看着皇帝。
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皇帝一瞪他,疲惫道:“怎么?想不认账?”
即墨江年手麻脚麻地站起身,跟木头似地往殿门口走,口中喃喃:“怎就有了?何时有的?怎没见她有何反应?”
起初急着想宋卿月怀孕,他是为快些娶她入门。
眼下皇帝既已赐婚,还未过足与她抵死缠绵的好日子,她肚子里便被他揣上了娃,好日子这便没了?至少短时日内没了!
见他两目发直地往殿门口走,皇帝暴呵:“回来,话未说完,你去何处?”
即墨江年呆呆转身凉榻边,空白着脑子,一屁股于凉榻榻沿,口中喃喃:“也不知将才有没有伤到她?”
“跪下!”皇帝恼声,“你也知你恶行恶相?朕已派太医去给宋氏看诊,你最好莫伤到朕的皇孙!”
即墨江年直愣愣滑下榻沿,于榻边跪得板板正正,精神恍惚。
将才他与宋卿月好一番激烈“搏斗”才制服她,才得了逞,是以后面的动作便没怎么怜惜她,很是放纵……
皇帝道:“京城九门不能再如此围堵下去,久恐生乱,现你已将沈氏一系人员下了狱,城门当通则通!”
脑子里想的全是宋卿月,即墨江年便只是呆滞应了:“臣遵旨!”
“另外,朕打算择日先立你为太子,若三王属地兴兵起事,你带兵迎击才师出有名!”
“太子?太子?”即墨江年念了两遍这才真正回了神,忙拱手道:“陛下不可!若眼下立臣为太子,关陇只怕按捺不住,且,兴庆宫的安王何处?”
即墨承彦阖目良久,脑中计较良久,轻声:“当囚则囚!当斩则斩!”
……
“宋娘子,陛下命太医前来为宋娘子看诊。”
龙首山脚下的凉殿寝宫外,江常侍满脸忐忑,带着一干太医立在宫门外。
宋卿月正在榻上抱膝而哭,闻听便怔怔收了声。
她好端端的,皇帝命人给她看什么诊?
无奈,她只能整整衣裙,将被即墨江年揉乱的发髻整好,红着眼,腻迟迟打开寝宫的门。
才一开门,她一眼便见人影里的宋玉书。
宋玉书扛着药匣就站在宫门外。
他一身墨绿的袍子,皂色的帽子,变了气质,一双满是关切的凤目却未变。
许是见她红眼委屈的模样,又想到被金吾卫揪走的靖王,宋玉书当即也红了眼睛,满眼心疼地看她。
待随太医们入内,宋玉书走近她,凝着眉眼低问:“方才可是靖王动了粗,打伤了你?”
伤她?宋卿月的脸霎时就红至耳根。
想起将才即墨江年的无理,于亲人面前,她顿时泛起满心委屈,嘴上撒着谎眼中却包起了泪。
“咳!没有,他与我挺好!”
领首一位年愈半百的太医插话,“宋娘子,我等奉皇命为娘子看诊!”
宋卿月望着宋玉书欲言又止,冲那位太医轻一颔首,转到宫内的金丝楠木桌案前坐下,乖乖地伸手,任太医们诊脉。
太医们一个个轮流上来为她诊脉,又一个个转出寝宫去书方子,互通有无。
宋玉书是最后一个为她诊脉的太医。
她一脸迷茫问他:“这是怎么了?我这里好端端的,皇帝怎么召你们前来为我诊脉?”
宋玉书哪里知晓?摇了摇头,便凝神聚气地给她拿起了脉。
只他指腹方按于她腕间,眉头便随着她腕间的脉搏跳动……
见他一脸沉凝,反复拿了好几次脉也未下定论,宋卿月终于忍不住插话,“可是肝气郁结?”
宋玉书阖着眸子,轻轻摇了摇头,又换了她的左腕拿起了脉。
“那定是肝火上炎!”宋卿月笃定再道,她早晚得被即墨江年气死。
“往来流利,滚珠走盘……”宋玉书凤目温柔将她看住,双手将她左手合握住,“卿月,你有喜了!”
有喜?宋卿月呆呆看着他,“喜从何来?”
“你有孕了,一旬多近两旬了!”宋玉书笑得眉目舒展,又轻责,“你怎么说,也是跟了我宋御手半年的人,自己就没半分察觉?”
宋玉书确诊的话甫入耳,一股神奇的暖流冲开宋卿月的脑子,又漫延至全身,她的心“嘭嘭嘭”乱跳起来。
她有孕了?亦惊亦憾地,她便想起即墨江年之所求。
犹记去年上元节,中了迷药之毒,即墨江年滚烫着脸,于灞桥上初次向她提起生子一事。
后来,他屡屡她求欢,无不口口声声要同她生孩子。
他急切想她怀孕,所求不过是使皇帝同意,同意娶她过门。
没想到,她得了皇帝赐婚,同时如他所愿怀了他的骨肉……
心头回忆乱纷纷的,她红着脸轻声回应宋玉书:“我也就比平日里犯困多了些,未察有异!”
宋玉书一面收着腕枕,一面笑吟吟看她道,“看这情形,靖王应还不知。想必,他应也不知孕中当注意的事。等见了靖王,我还待同他好生嘱咐一番!”
宋卿月立时想起将才即墨江年的疯狂,脸火辣辣烫起,含羞带愤脱口骂出:“他就是个牲口……”
宋玉书收拾药匣的手一顿,抬眸看她。
见她满脸羞愤,便模模糊糊猜到,靖王将才为何被金吾卫揪走,便也红了脸。
轻咳道:“靖王年轻气盛,你二人又经历了那么多事,自是纵情了一些!回头我说说他!”
宋卿月满心满脸的尴尬,便岔开话题:“他害得表哥没了医馆,回头得让他还表哥一个!”
宋玉书从药匣里取出笔墨纸砚,摇头道:“之所以考入太医院供事,我自有我的打算,那医馆便不开了!”
“什么打算?”宋卿月接过他取出的纸笺,为他铺开。
“虽卫公与卫菡不介意,但我为郎为婿总得为他们考虑。我若为太医,卫公与卫菡面子上也好看一些,在同僚面前,也能说得起话一些!”
宋玉书笑融融地磨着墨。
“另外便是,你往后大概是要久居宫中的,我若是还是一个小郎中,想要入宫看你一回不容易。能入职太医院,想看你便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