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泽谷时,他领着二十万月泉府兵,前被南阗二十万大军堵住出谷口,后被取远道绕来的三十万大军截断后路。
同二十万将士苦苦支撑大半日后,待谷外远远响起激昂的上唐战鼓,他便知老都护带着十万大军支援已至。
上唐国兵强马壮,军士全身重甲着身,盾阵挡前,又兼威力巨大、能将人马俱碎的陌刀在手,与关外胡寇对仗,向来皆是以一挡五。所以他向来无所畏惧。
敌我四路大军如夹馅的胡饼般撕杀一日后……
前首的南阗兵抵挡不住,谷中二十万月泉重甲步兵盾阵推进,后方的三十万南阗兵被郭都护十万大军袭扰,无暇夹击。
前首的南阗军见包夹失败,遂退出丹泽谷口散开。
而被郭都护堵了后方的南阗三十万大军,见即墨江年领兵折身杀回,反成被夹之势,遂强力撕开郭都护防阵,也冲出了丹泽谷,两军其后便于大漠展开混战。
南阗大军此次厉兵秣马而来,兵器甲胄精良,已非当年覆国之战时的孱弱,积蓄了数十年的国仇,似乎此战不报不休……
一战十数日,西弥国皇长子带十万精兵前来支援,缓了月泉驻兵之颓势。
出行前,即墨江年修书五封,请求关外五位邻国国君出将出兵。
为的非是支援,而是截断南阗大军退路,欲使南阗粮断草绝,无以补给,以便即墨江年小刀割肉,将南阗大军一点点吃掉。
没成想,四国兵将发兵三十万人进入河西外关后,又遇南阗后续派出的三十万大军,两军随之展开战事。
而与他最为亲近的西弥国君接到他书信后,听他尚存大喜过望。
即墨江年要西弥派兵死守关外西面的退路,国君未听即墨江年指派,而遣了自己的皇长子率十万大军直奔丹泽谷,加入即墨江年的队伍。
有了支援,军中士气大涨,即墨江年带重甲陌刀队冲阵,陌刀寒光一片里,诸将同他拿下南阗一要员。
抓回己阵后,将此人绑于马尾,耀武扬威于南阗大军阵前拖行示威。
南阗诸将怕此人身死,停了进攻,派人前来当阵谈判,承诺南阗大军退出河西,但要他放了此人。
这么好一个人质在手,即墨江年怎会依允?
一战半月,南阗五十万大军粮草吃紧,后方派来的三十万大军被四位友邻缠住,送不上补给。
所以,即墨江年无需与南阗妥协。
摆在南阗大军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凛冬将至,打到耗光粮草,受不住寒冻投降;一条是且战且退,退出河西,偃旗息鼓。
某夜,饥寒疲累的南阗大军派出小半数人发起佯攻后,掩护着大部队开始后撒,且战且退。
即墨江年带人在其后收割,很是斩杀了不少南阗兵,直至南阗大军退回己之国境,此战方休。
……
郦阳城大雪日暮之际,来自边关沙洲的十万大军入城避雪。
因是临时得知,郦阳城知府仓促带着诸官员前去与领兵将士接洽,商议安排与大军食宿。
孰料领兵将士直道自带有干粮,无需提供餐食,但若能搭些遮挡大雪的油毡棚子即可。
郦阳知府想起前次安王途经此城,他带着诸官员前前后后忙累一月,而此次十万大军经城,接待事宜竟比安王仪仗过境还要轻巧,心下过意不去,命人垒灶砌锅,与将士们煮茶煮酒以驱寒。
郦阳城知府当街而立,一差卫手持油伞为其遮雪。
他望着躲于油毡棚下,席地而憩的兵将,泪盈于睫道:“这些可都是才历撕杀,佑我上唐的天兵天将啊!”
抬袖感慨拭泪,正自感愧,有官员奔来急道:“胡知府,王晄犯事了,被兵部的人直接带走了!”
“王晄犯事?兵部?”胡知府怔怔放下袖子,错愕,“这办事滴水不漏之人怎会犯事?还惊动了兵部?”
那官员痛心道:“是兵部尚书卫公晁亲签的指令。王晄昨日吃醉了酒,今晨酒还未醒就被抓了,说是要押去沙洲服刑。”
胡知府撒腿就往王晄府上跑,一面跑一面揪心,“哎呀,我这仁兄那一妻一女一子如何能安?快随我去看看那母子叁人!”
那官员忙叫住:“别去了!听说王晄家被一锅端了。那母子叁人连带看门狗都被逮了,随在王通判屁股后面往沙洲城去了。”
胡知府停住脚步,仰望大雪漫漫的天,欲语泪先流:“这么好一个人,本官的左膀右臂,这是惹着兵部哪一只‘疯狗’了?”
郦阳城城门出城口,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静停一侧。
待载有王通判的马车缓缓驶来,那辆马上车帘一掀,下来一个人。
其人身高九尺,斗笠遮头,一身浅灰色短打粗布冬衣。
待王通判的马车从身前驶过,其人遥遥拱手朗声:“恭送王晄、王通判,一路珍重!”
王晄本抄着袖子拢着手,臊眉耷目地犯着愁。
昨日与他那小友林天和一通酒肉吃得欢,酩酊大醉归去后,一夜宿醉未醒便被人从被温暖的被窝里揪出。
本还半醉的他昏沉着脑子,耳边响着内人哭天呛地的喊声,将宣布他罪名的文书听了个糊里糊涂。
……他何时偷了兵部尚书卫公晁家一匹马?又何时踢了卫公晁家一只黄毛狗?
荒谬,简直是天大的荒谬!
他、他可是连卫公晁的面都没见过……
他本欲喊冤,可兵部来人如狼似虎,不容他置喙,将他连扯带拽地押出了自家府宅。
本道会坐上囚车,没成想,他坐的这马车上有酒有肉有果铺,冬衣棉衾兼铜炉……东西比自家马车上还要齐备!
坐于这马车上,他又啜了好几口酒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囚徒?还是要去沙洲当座上宾?
他这罪犯得糊涂,走得仓促,也没个送行惜别之人。
倏听窗外有人指名道姓唤他,王通判立时掀帘望出,见一身材高硕之人遥遥揖下,向他话别。
王通判双眸含泪,拱手相揖,半句话也道不出口。
想他王晄于郦阳城为官二十年,也算是办了些好事,认得好些人,可临走之际,唯这一位陌生友人相送。
王通判朝窗外那人拱手回揖,直到马车驶出郦阳城,王通判收起手,落下帘子。
待欲伸手去取酒壶,手却拈上了颔下的青须。
他纠眉自疑:“咝!为何将才那位友人声音颇为耳熟?那鲜见的魁梧身姿好似也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