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月心情甚为激动……
上午,她还带着人求爷爷告奶奶地送香药,下午,便有众多客人纷至沓来。
她依旧当街分赠着香药小包,时不时扭头一看香坊内。
宋玉书与学徒们正在坊内打包香药给客人,因为不了解,他们便总是出错。
想着今日目的已达成,她便要回坊搭把手,扭头见十步之遥处,一华衣仆妇手牵一小女娃领了她赠的香药后一直没走。
三岁左右的小女娃躲在仆妇身后,小脸圆团团的,大眼圆溜溜的,忽闪忽闪的睫毛长长。
不知怎地,她总觉女娃模样像谁,却总又想不起!
她只道仆妇还想讨香药,便走上前去道:“这些香药全赠阿娘好了!”
仆妇并没拿漆盘上的香药,而是将小女娃从背后拖出,弯下腰柔声道:“珍娘,你爹要你来做什么?”
宋卿月好奇,也弯下腰一眨眼:“呐,你爹爹要你做何?”
“买……香……药!”说完,珍娘害羞地藏到仆妇腿后。
仆妇无奈一笑:“娘子见笑了,我家珍娘没见过世面,见了生人惯是害羞!”
宋卿月笑问:“那,你爹要你买何香药呀?”
珍娘从仆妇腿后露出一只大眼睛,冲她软软嫩声:“笑香兰,茵犀香,各五十品。”
宋卿月怔住,直起了腰。
今日虽然开业,但此两味香药并未摆出售卖!
仆妇摸着珍娘的头,笑向她重述:“有劳娘子了。笑香兰,茵犀香,各要五十品。”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有财入,她断无拒绝之理。
“可要入坊里坐坐?”她问仆妇,又弯腰向珍娘,“坊里有好吃的,吃吗?”
珍娘往香坊对面的茶肆一望,摇头小声:“爹爹等着!”
“便不了!”仆妇也道。
既然有如此爽快的大笔生意,宋卿月遂回了香坊,忙活一通打包好香药。
一百品香药委实太多,她着钟离抱着香药跟出,向仆妇道:“香货太多太重,我让我坊伙计送阿娘一程。”
仆妇望了一眼钟离,道谢:“劳烦娘子了。”
钟离送仆妇远去,那小女娃一走三回头地偷看她。她冲女娃一挥手,女娃忙羞笑着扭回头去。
正待回坊帮忙,远处蹄声如惊雷般滚来,须臾便近了香坊。
待近了,是一队衣甲锃亮的府兵。
领首的却是个女将,红袍银甲,盔缨如血,飒爽万端。
宋卿月脸上神情复杂,不知应喜还是应悲……正是卫菡,卫女将军!
恰此时,忙得焦头烂额的宋玉书从坊里跑出叫她。刚站到她身边,还未开口,抬眸便见女将军打马而近。
一认出卫菡,他顿时细眉一飞,转身就要往坊内溜,不防卫菡却见了。
女将军“吁”一声勒住枣红色高头大马,一个鸽子翻身落地,探手将宋玉书后领揪住。
脸凑近宋玉书,卫菡挑眉笑道:“小郎中,你以为你溜来此处,本公子就寻不见你?”
宋卿月忙上前转圜,“卫将军误会了,我香坊开业,表哥过来帮忙。”
卫菡大笑着松开手,重重拍平宋玉书被她揪皱的领子,“本公子自然知晓,我就爱逗他。”
身后的府兵纷纷下马,卫菡一挥手,宋卿月便见他们抬着一只金灿灿的画匾往坊内送。
给府兵们让开道后,宋卿月本想福一福,却又改成拱手一揖:“多谢女将军厚礼!”
“早就听小郎中说你要开香坊,今日本公子便来开开眼。”卫菡将马鞭递给身后的府兵,负手昂长入了香坊。
宋玉书一直缩在宋卿月身后,虽卫菡没再扰他,但他看着卫菡心尖直发颤。
他闪烁着眸子,小声冲宋卿月道:“我便先回杏芳堂,这里就交给你。”
宋卿月咬着唇一望满馆乱窜的卫菡,也小声道:“不太好吧!女公子若发疯我如何是好?”
卫女公子垂涎宋玉书的心思,她早看得明明白白。若非女公子太过浪荡,劝宋玉书入赘兵部尚书家不啻一份良缘。
宋玉书哪还有心思顾及她,手软脚软往门口溜:“管不了这许多!你自己看着办!”
宋卿月默了默,横挪一步,将宋玉书开溜的身影挡住。
熟料,一声暴呵响起:“宋玉书,过来,本将军要你亲为我介绍香药!”
宋卿月一望卫菡干干一笑,只得缓缓挪开身子,宋玉书僵滞转身,挤出笑意向卫菡走去。
满馆皆是客,有了宋玉书应付卫菡,她便帮伙计们打包香药。
稍后,她忙里偷闲一觑卫菡与宋玉书……
二人先是谈香药,谈着谈着卫菡就上了手,可怜的表哥就连连往后退。
退着,退着二人就消失在了香坊通往后院的门口。
宋卿月幽叹一声,快步走出香柜,往后院门口疾去。
遂后,她傻了眼……
不知宋玉书为何仰面朝天,倒在后院的花圃内,而卫女公子压在他身上,虽未上下其手,却撅着嘴放肆欲亲宋玉书。
宋玉书虽不敢声张,却连连扭着头躲避卫菡的嘴。
宋卿月血冲脑门,冲上去就将卫菡拖到一旁,将宋玉书解救出来。
宋玉书也没顾上委屈,涨红着脸,爬起身就冲入后院一间屋子,又“砰”一声将门闭上。
宋卿月抱着膝头坐到卫菡身侧,卫菡一脸意犹未尽坐起身,冲她埋怨:“坏我好事!”
宋卿月轻咳一声:“我表哥毕竟是个正经人,非是倌儿、伶人!”
卫菡一拍她的肩狭促道:“食色性也!”
宋卿月闲闲拔弄腿边的月月红,轻声:“我表哥性子纯,不惯这些风月之举!卫将军若果真对他有意,何不认真待他?”
卫菡星眸闪了闪,顾左右而言他。
“本公子明日要带人去陇西捞大鱼,想跟小郞中道个别。哪知还没开口他就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端的是诱惑人!”
宋卿月一惊:“捞鱼?去陇西捞鱼?那里有大河?”
“何止是大河,简直龙潭虎穴处处。”
宋卿月这才明白,卫菡哪里是去捞鱼,只怕去做她不能插嘴的大事。
她忽脑中一个激灵,失声:“可是柳无恙有事?”
听她提到‘柳无恙’, 卫菡不满一睨她:“做好你自己的营生,他的事是你能问的?”
宋卿月立时便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