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即墨江年回过神,宋卿月温软娇嫩的唇瓣已经离开。
“好了,你曾啄我一口,我便索你一啄。如你所愿,我们自此一别两宽,两不相欠!”
她随即松开揪着他领口的手,不想,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他粗砺的手掌合抱住她小小的手,巨大的力道捏得她手生疼,似要将她的手捏碎。
她用力一挣却挣不脱,遂仰眸愠怒瞪他。
却见他目光幽深,千言万语在眸底涌动。
宋卿月轻喘着气挣着手,奚落:“别跟我说,反倒是你舍不得!”
即墨江年曈孔立时痛楚一缩,手随之松开。
宋卿月手上的力道卸除,但她心却空了。
于原地呆了须臾,她转身回屋将门“砰”一声闭上,背抵着门,眼泪立时不争气地流下。
……
翌日,杏芳馆外来了辆华贵的马车。
宋玉书立于医馆门口,执着即墨江年的手说着辞别的话,眼眶泛红。
昨夜吃饭时,即墨江年将去处同他讲了。
但听即墨江年签了卖身契,主人还是那个浪荡女子,还是免不了担心。
可这壮汉由他与宋卿月养在医馆也不像话,还怕宋卿月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情根深种,唯有向他表示祝福。
相伴月余的人离别在即,他这告辞的话也说得哽哽咽咽。
“边关凶险,前路无尽,无恙当多加保重!”
“先生勿忧,它朝若有缘,定当复来相见。”
宋玉书轻咳一声,“复不复见另说,一路万万小心,更要小心你身后那个女子!”
即墨江年望出医馆。
卫菡抱臂倚在马车车厢外,正冲宋玉书抛来一个媚眼。
扭回头,他轻道:“她不随我出关!”
宋玉书“花容失色”:“噢,噢,噢!那,那敢情好!”
即墨江年目光落向医馆通往后院的门。
他与宋玉书在医馆里吃了一回茶,又等了良久,终未等来那个人。
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怅然若失,他向宋玉书轻一拱手,待宋玉书回了礼,霍地转身步出医馆,上了卫菡的马车。
同坐在车厢里,卫菡还挑着帘子,色眯眯看着立在医馆门口挥手的宋玉书。
“笃”地一声,卫菡头上吃了他一记笃栗。
“啧,让我再看看!”
卫菡扒走他的手,但车缦却被他扯落,“别打小郞中的主意!”
“凭什么?”
卫菡还要去掀帘子,手却被他压下。
“小郞中‘名花有主’,你也老大不小,该找个人嫁了,别一天沾花惹草!”
“他有娘子?”
即墨江年目光幽幽,缓道:“没有……或许就快有了!”
卫菡眼波一闪道:“我馋你身子!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娶了,就我好了!”
即墨江年蹙眉看着卫菡,卫菡笑嘻嘻挑衅回看。
卫菡小他三岁,时年二十有二。
说起来,也算是他的青梅竹马,却打小便让他头痛。
因卫菡早年失恃,无母教导,其父卫公晁又腹中无文无墨,被卫公晁宠得无法无天。
他父皇即墨承彦因卫菡样貌和性子都颇肖卫公晁,于是,比卫公晁还宠卫菡。
待卫菡十岁有三,皇上还封了她一个“宣威将军”的虚衔给她玩。
是以,卫菡愈发胆大而好色。
自即墨江年去了边关,每两年卫菡必有一至。或借口押送军需,或借受惠妃之托来军中探望他。
初次去边关沙洲驻地时,卫菡目的还是纠缠他。
后见军中不乏飒爽英姿之将,遂若虎入羊群,搅得军中鸡飞狗跳,激得将士们争风吃醋。
每她一至,军中将士必有多人因她受罚领责,被他打得屁股开花,血肉翻翻。
她倒好,过足了好色的瘾,为免被他一同责罚,就此拍拍屁股走人。
也有几次,他委实不耐,将她五花大绑押送还京。
眼下,卫菡又提旧事,他烦上心头道:“一个女人,天天色迷迷的,卫公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卫菡打蛇上棍般将头靠上他的肩,“若你今夜与本公子成就秦晋之好,本公子立马收心!”
即墨江年将她的头重重一推,抱了臂阖上双目。
卫菡一撇嘴,“那个凶巴巴的小娘子是何来路?就没见你对哪个女人上心过!”
“我身边又没有女人,你从哪里见了?”
“难道我不是?”
“你不是!”
即墨江年阖目不语,良久后,才将认识宋卿月的经过讲了。
卫菡听完,往厢壁上一靠,两眼空洞……
“完了,我完了!就两年没见,你就移了情别了恋。今晚本公子怎么也得找两个小倌人,好生安抚、安抚我这颗受伤的心。”
即墨江年一掀帘子,远眺早已不见影踪的杏芳堂,“我走之后,你偶去杏芳堂照拂照拂,以免恶人骚扰。”
闻听,卫菡两道修眉缓缓飞高,激动地搓着手道:“放心,我一定好生照拂……”
“笃”地一声,她头上又吃了一记笃栗。
即墨江年寒声:“不是你的,你最好莫动!”
马车于长街上几转几折,驶出闹市,越行越偏,直至停于西郊陵寝之外。
守陵郎将一见掀帘而下的卫菡,自若向她一揖:“卫将军又来探望惠妃?”
自惠妃逝后,也只有卫菡来祭,所以不觉有异。
卫菡轻一点头,领着身后头戴帷帽的高大护卫入了陵寝。
惠妃的坟头杂宫娥的坟墓中,一般无二。
即墨江年摘下帷帽,手扶着墓碑缓缓蹲下。
他手指缓缓抚过冰冷的碑文,噙泪轻声:“往常只道你胆小…你倒是…你倒是一直胆小下去啊…”
……
宋卿月在屋里呆了三日,宋玉书也没打搅她。
他怎会看不懂宋卿月对柳无恙的心思?
柳无恙高大俊朗,性子也稳重,他也喜欢。
但又如何,此人从不讲过往,更不讲身世,若他当真将宋卿月拱手相让,那才是有负叔婶的养育栽培之恩。
更何况,他一心想娶宋卿月,别无它念。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尤擅疗治心伤。他也伤过,就在宋卿月嫁与晏元良之后。
他只给了宋卿月三日的缓和时间,第四日就将她从屋子里揪出。
坐在院中的海棠树下,他给宋卿月递去一块西瓜,自若问:“宫中来人,明日要接我去给皇后娘娘看诊,你去是不去?”
宋卿月接过西瓜,啃得没滋没味,但听提到皇后娘娘,涩滞了几日的心思终于活泛起来。
咽下瓜汁,她轻声:“去!”
想了三日,她终还是想通了,也记起当初来上京的初衷。
她要做上京最大香坊的坊主,要做一世八方来财的陶朱公,至于那个莫名出现,又如烟花般消失的柳无恙……
便权当,他是一朵于她天空里绽放过的烟花好了。
开香坊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先得选铺址,再得广选香材,进而得招揽与教培制香的香工……
千头万绪,非一蹴而就。
眼下宋玉书与皇后娘娘有攀扯,莫若先在皇后那里混个脸熟。待她的香坊落成,香品制成进献给皇后,便成了御品!
宋卿月越想眸子越亮,兴冲冲问:“只是,我以什么身份随你入宫?”
“我的……”
‘娘子’一词,宋玉书险些脱口而出。
他脸红了一红,改口道:“我的女辅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