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香料?”吕好问惊问。
“那不是胡商的海贸特产吗?”在赵桓的认知常识里,胡椒等香料不就是胡商的本土特产?
“陛下,吕相,下官正要相告!”王辅可不会把汇报权让与胡安国,赶紧把话题转到了香料上。
“海汉人专家王方奎,是农业专家,我等返航时,他坚决要求去吕宋、三佛齐等群岛绕一圈,在海上寻找到几个无人岛,岛上盛产胡椒、丁香、肉桂,他们便采集了很多回来。”
“臣看王方奎作为,乃是早有预谋,似乎天下物产分布于何地,皆早已成竹在胸!”
“船到儋州和广南西路,王方奎除移栽和育种橡胶树以外,还将香料种子择地撒种,并说但愿能够存活。”
王辅介绍完毕,望着赵桓欲言又止。
“嗯,王卿,你还有话要说?”赵桓感觉到王辅言犹未尽,便问道。
“呃,康王殿下随海汉人去了南美洲!返航时,海汉人带回四十余南美洲土著,康王殿下并未返航!”
王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朕知道了!”赵桓闻言,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的表情。
随后挥挥手,下了逐客令:“王卿、胡卿,你等旅途劳顿且先回府歇息吧!”
“谢陛下恩典,臣等退下!”王辅胡安国拱手作揖,躬身退下。
“官家,康王殿下何以去了南美洲?”待王辅胡安国离开,吕好问急切问道。
“那是海汉人对他的流放!多亏唐德勇对他的关照!数月前康王用电报报了平安,言及巴拿马地区风景气候皆很好!冀许于巴拿马地区成立运河公司,开凿运河,联通太平洋和大西洋,嘱朝廷与海汉人协调技术设备工程师,以及移民。”
赵桓仰望屋顶,叹息一声后,不禁唏嘘。
赵桓没有说真话,通过粟晓明的关系,执委会给赵桓和赵构配发了电报,赵桓可以直接跟赵构联系。
赵构经历过一次磨难后,心性大变,通过海汉人的作为,他发现大宋天下早就已经分崩离析,农夫心怀海汉人,官吏讨好海汉人,士绅投效海汉人。
大宋隐隐然已经名存实亡。
他把自己的观点,毫无顾忌地告诉了赵桓,赵桓何尝不知,现在大宋各路府官员都去抱海汉人的大腿,朝廷说话也不好使了。
正应了他老祖宗那句老话,卧榻之侧由他人酣睡,内心的焦虑,只有自己才知道。
所以,在海汉人奉送出大洋洲以后,赵桓就打算去大洋洲另起炉灶。
没办法,打不过海汉人,那就多吧!
“如此看来,康王殿下并未遭罪!”吕好问动了八卦之心,问完后还装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赵桓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谈,便顾左右而言他。
“吕卿,大洋洲移民已经刻不容缓了,按既定章程,首批批移民何时可以开始?”
赵桓是真的关注大洋洲移民,而移民的先决条件是遴选移民官员,要在大洋洲置州设府,光官员数量就不是小数。
“官家,臣无能,遴选官吏乃当前最为关键之事,朝堂之上为大洋洲置州设府之官吏安排,明争暗斗,互不妥协,以至于延宕至今,移民事宜则无从开启。”
吕好问站起身,对赵桓拱手一揖,惭愧地说道。
其实,赵桓也是装聋作哑,朝堂上对于大洋洲置州设府官吏安排,有三股势力,梅执礼和宇文虚中都争得比较厉害,自己的父亲太上皇也使人上蹿下跳,要安插人手,为黄金公司护航。
吕好问与何栗既是黄金公司股东,又私下里投资了新贵圈的港建码头公司,所以不急,静观其变,以免得罪人。
这一静观却拖慢了赵桓最关注的大洋洲置州设府官吏的铨叙和任命。
“吕卿,你糊涂啊!”赵桓有些恨铁不成钢,手指吕好问斥责道。
“臣有罪!”吕好问下不了台,只得自己先把锅背起来。
“别敷衍朕,朕限你与何栗七天落实此事!”赵桓说完,一挥手:“退下吧!”
喔靠,赵桓这是真生气了啊!
吕好问老脸绯红,双手抱拳,退着除了御书房,何栗亦如是。
待吕好问等人走后,赵桓也离开了垂拱殿御书房,去了老爹的龙德宫。
赵佶正在作画,抬眼看了一眼行礼的赵桓,说道:“有事直说,老拙还要绘画!”
“禀父皇,九弟已经到了巴拿马地区,欲成立运河公司,开凿巴拿马运河,并自立门户,冀儿臣支持移民!未知父皇意下如何?”
赵桓躬身抱拳,虚心讨教。
“构儿准备要多少人?”赵佶放下画笔,指了指茶几,说着走了过去。
赵桓主动坐到了烹茶的位置上,一遍汲水,一边说道:“九弟说,至少需要三万青壮年,无需妇孺。”
“不要妇孺?那我大宋血脉如何传承?”赵佶诧异道!
“九弟来电说,当地土著与汉人肤色无异,性格温顺,极好相处!”赵桓停下手里的活,解释说。
赵桓是有私心的,希望赵佶支持他,将巴拿马地区也纳入大宋版图。
“但是,九弟欲自立门户,却未免有些大逆不道!”赵桓先给赵构扣了顶帽子,静等老爹的反应。
“陛下,言重了吧?”赵佶说着站起身,走到书橱边,拿出海汉人的地图,在书案上摊开,指着地图上的巴拿马和大洋洲,说道:
“巴拿马距大洋洲不少于一万二千里,也并非大宋版图,构儿要自立门户,也在情理之中,何以冠以大逆不道之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九弟意欲裂土封疆,岂非大逆不道?”赵桓声音高亢,再看了老爹一眼后,低下头弱弱地回怼道。
“陛下这话何不对海汉人去说?哼!”赵佶怒哼一声。
一说到海汉人,赵桓立即哑火了,朕若是能跟海汉人说王土王臣,何用到大洋洲去置州设府?
“陛下,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大洋洲与巴拿马相距万里,与其勉强捏在一起,相互猜忌,不如分门立户,守望相助!”
赵佶说着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步,半晌,回身做回座位,正色道:
“陛下,大宋何其幸运,好在海汉人对我皇室并无觊觎之心。”
“虽说其一心要守护华夏人之幸福康乐,但其行为本身已经动摇了大宋之执政基石,还是快去大洋洲吧!”
“迟则,铁血军和那些工商新贵们,恐将为海汉人黄袍加身了!”
“老拙这几个月使人在朝堂上捣乱,就是要让那些在几轮投资热潮中未曾得到好处的官绅跳出来,只有他们去了大洋洲才会跟我赵宋皇室一条心,你明白吗?”
赵桓听着老爹的话,突然觉得好陌生,这就是自己曾经书画音律自娱自乐的父亲?
赵佶不管赵桓心里是如何想的,似乎想一次性将心里的话说完。
“届时,你带着甄别出来的官员去大洋洲,老拙留着中原,继续做富家翁,多为大洋洲培养些人才,老拙这把老骨头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赵佶的话把赵桓感动的不得了,这哪里是皇家父子的对话,这分明是普通百姓的父子情怀。
“父皇!您有心了!”赵桓拱着手,发自内心的惭愧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