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都县衙后院。
晨曦照入堂屋,整个房间有种暖暖的气息。
歪在椅子上的刘纲,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握着书卷。
桌上的油灯已经燃尽,微风卷起一片落叶溜进了屋里。
屋外的仆人都放轻了脚步,唯恐惊醒了他。
也不知道是否做了噩梦,刘纲忽然抽搐了一下,手中的书卷滑落在地。
啪!
书卷落地的声音将刘纲惊醒,他猛地抬起头,眯起眼睛环顾四周,竟有些闹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待看清了四周后,刘纲站起来边伸懒腰边打哈欠。
接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出了堂屋,直奔金舟的房间。
金舟的房门虚掩着,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丝淡淡的栀子花香。
这个丫头,竟然还没有回来!?
刘纲有些气恼,又有些担忧。
仆人见他醒了,连忙伺候着洗漱更衣。
早饭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有门子来报,说有人递上了名帖,想要与他一会。
刘纲心中纳闷儿,接过名帖瞧了一眼,将名帖扔在一旁,淡淡地道:
“不见。”
门子踌躇片刻,终是忍不住,谨慎道:
“大人,来人说了,您怕是不知道,他们是晟京人,途经此地,返回晟京……”
“嗯,所以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什么魏长生。”
“可是那人说,今日一定要与大人见一面……”
刘纲放下手中的茶杯,横了门子一眼,悠悠道:
“你是收了别人的好处吧?”
门子惊得哆嗦了一下,旋即又腆着脸赔着笑,畏畏缩缩地从袖袋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刘纲。
“大人,真不是小人贪心,只是小的家中老母病重,妻子有孕……”
“上有老下有小,是吧?都是这些话,你就不能换一个?是你自己去领罚还是我让人送你去?”刘纲斜睨着门子,眼神很冷,语调很不耐烦。
他本就一宿没能睡好,心中又惦记着金舟,此时这门子算是正撞在了枪口上,直接成了他的出气筒。
门子心里一紧,噗通一声便跪下了。
“大人,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哦,对了,大人,那人还说了。
他说大人许是不想见的,可若是知道他们也是从安希镇经花城来的,说不定就有兴趣见上一面了。”
刘纲举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般。
听这话,看来这个魏长生应该就是转走澄泓的那拨人,可是为什么会想要来见他呢?
难道说,金子想要对他们做什么,却被他们发现,然后被抓了,供出了自己?
不对不对,金子不是那样的人,她绝对不会出卖朋友。
心思电转,各种可能性都在刘纲的脑海中闪了一遍。
门子窥视着刘纲的神情,心中好奇心大胜,暗道:
看来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仅出手阔绰,还能让这位新任的大人吃瘪。
哼,我一个门子拿点儿好处怎么了?不然,就靠拿点儿俸禄是要我全家喝风吗?
活该,来就玩儿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以往的大人可从来不管这些事情。
看到刘纲如此的神情,门子心中莫名痛快。
刘纲深吸一口气,也忘了要门子交出银子挨板子的事情了,只是让门子去回对方,自己去书房见他们。
不多时,魏长生裹着黑色的袍子来到了书房,带来的随从就在门外守着。
刘纲见了魏长生并没有像平日对陌生人那样礼貌周到,而是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魏长生更是招呼都懒得打,自己将靠窗的椅子挪到了阴影处,一屁股坐了下去。
“魏先生,不知有何见教?”
刘纲见他自顾自坐下,脸上顿时掠过一丝不悦,于是也坐了下来,冷声问道。
魏长生整理着自己的袍子,慢悠悠地说道:
“刘大人,倒不如你来告诉我,为何你总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打探着不该打探的事情。”
“魏先生何意?本官不解,还望明示。”
“咱们就别打哑谜了,你派人到七孔镇的事情,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
刘纲一听就愣了,但是他迅速保持镇定,垂下眼帘,不让对方窥视到自己的慌乱。
“哼,魏先生在说什么,本官不知。
本官派人去七孔镇办事,难道需要向魏先生解释吗?”
“刘大人,你知道什么人活得长吗?”
刘纲没有答话,只是抑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丝冷笑。
“刘大人,我知道,你姐姐和姐夫都已不在了,你自觉自己一身孤勇,不用惧怕任何人。
可是,没有人没有弱点,你要小心,不要给自己留下太多的把柄。”
刘纲眉头紧皱,双眼瞬间目光如剑,整个人与平日里那副又怂又菜的样子截然不同。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要干什么?”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
人要爱惜自己,很多事情,活着才能做,死了,就做不了啦。”
刘纲撇着嘴角,盯着阴影里的魏长生看了好一阵,忽然神情一松,恢复了平日的神情:
“多谢先生关心,本官当然知道,活着比死了好。”
魏长生点点头,长身而起,径直走到刘纲的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开门走了。
刘纲没有动,只觉得自己浑身大汗淋漓。
魏长生究竟是什么人?他知道的太多了!为什么?
刘纲想不明白,同时他能够感觉到,魏长生所说的“弱点”,是金舟。
金子!刘纲猛地站起来,冲出了房间。
丰都驿站内,黄千站在箱子对面,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箱子,仿佛少看一眼这箱子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不多时,魏长生回到了房间,命令黄千立刻出发,黄千的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一行人迎着阳光出了城,走出约莫三里地,道路两旁的农舍的良田变少了,茂密的山林越来越多。
黄千看着四周,心中莫名感到有些紧张。
就在此时,车内传出魏长生的声音:
“小心四周。”
“是!”
魏长生这一声叮嘱,让黄千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
绕过一个弯道,忽然见到路中间横着一个老人家,身边有装着水果蔬菜的挑子。
“总管,前面有人。”
“绕过去。”
“绕不过去……”
黄千在离老人家十几米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魏长生挑开帘子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