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浅从背包里翻出一叠手绢,递给妹妹:“给,拿去擦擦眼泪,是你大嫂亲自做的,是要送给你的!”
“谢谢大嫂。”手绢是用上好的细棉布做的,样式新颖独特,图案简单好看,水琉璃一见,立刻就喜欢上了。能做出这样素雅的手帕之人,必定是个善良聪慧、又崇尚节俭的人。
水琉璃对这个尚未见过的大嫂,一下就多了一分好感,两人一生的友好相处,就从这里开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乔大老爷出来打圆场:“好了,水公子跟饶大人一路上累得很,这前面不远处就有品味楼的分店。不如大家都先去品味楼歇一歇,我早就让人留了两个最好的小院子。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不妨先去品味楼沐浴更衣,吃过午饭之后,再启程前往安园,如何?”
安园,正是水清浅在贡院附近的那所宅子。
水清浅看了看向西那风尘仆仆、满脸疲倦的样子,自己应该也差不多,就这样跨马穿越半个京城,实在有点磕碜。再说现在也正是饭点,去品味楼歇个脚,吃顿饭,确实也是个好主意。他对乔大老爷感激的点点头,微笑致意:“好吧,那就打扰了!”
“姜铭,开路!去品味楼!”乔大老爷对着自己的侍卫队长,用力的一挥手,大喊一声。
“是,老爷!”姜铭响亮的应道。
在姜铭的指挥下,乔家的护卫队快速的分成了四队,其中两队一左一右一字排开在大街的两边,护卫着乔大老爷、乔安国、乔俊逸、水清浅、向西,浩浩荡荡的往前而行。还有两队,一对开路,一对殿后,确保各位主子和贵客的安全。
动静那叫一个声*势*浩*大,用无声的语言昭告世人,水清浅和饶向西,在乔家的保护之下。谁若是想要动这两人,那就是跟乔家作对,就是乔家的仇人!
这个阵仗,自然惊动了齐王妃徐白莲,也惊动了徐白莲最大的靠山,也就是她的母亲镇国公夫人。然而,这两人都早已心神俱疲,压根就没有心思去给水清浅和向西找麻烦。
因为,齐王世子水振轩,以及镇国公夫人最小的儿子,都忽然上吐下泻。只不过半天的功夫,人就拉得虚脱了,就跟随时都会断气似的。
两人同时生病,这自然不是巧合,而是烟雨山庄的暗哨所为。这些暗哨,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动这么一点小小的手脚,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做了手脚,却并没有留下半点自己人的痕迹,所有的疑点都指向镇国公夫人跟齐王妃身边最得用之人。
这样一来,轻而易举的,又让这两个毒妇损失了几个得力的心腹手下。由此,也弄得镇国公府跟齐王府人心惶惶,下人们对女主人的信任,在一点一滴的动摇。人心,在逐渐的涣散。
这两人一病就是好几天,虽然没有性命之忧,然而也是够呛。身子那叫一个虚弱,连走出自己的院子的力气都没有,满脸的憔悴和病态。
听说水清浅跟向西来参加会试,钟子渐连忙带着妻子来到了安园,并带来了许多适合考生吃用的礼物,还有他自己的两个武功高强的心腹手下,送来安园看家护院。
钟子渐是堂堂的金吾卫的指挥使,他的心腹手下,之人是没有一个弱的。而且,也没有人敢对他阴奉阳违,来的两个护院非常得用,只半天的功夫,众人就看出了这两人的好。忠勇可嘉,又很有判断力,可以让主子们省不少的心。
向西跟水清浅都很满意。
“好小子,谢谢你了!日后我有这个能力了,一定好好回报!”水清浅拍了拍钟子渐的肩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不用客气,咱们如今可是实打实的亲戚,我帮你是应该的!”一向冷冰冰的水清浅,突然跟他这么亲近,钟子渐竟然有点受*若惊。
“是啊,确实是亲戚啊!”水清浅淡淡一笑,举起酒杯:“来,干杯!日后,咱们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要风雨同舟,齐心协力!”
“是,风雨同舟,齐心协力!干杯!”
钟子渐跟连廷翰深以为然,心情是激动和喜悦的,几人越聊就越投缘,逐渐熟悉了起来,彼此之间少了许多拘束,多了几分随意。
女客那边,水琉璃正以主人的身份,代大哥招待钟子渐的夫人连淑宁:“妹妹,今天让你们破费了,我代大哥大嫂感谢你们!”
连淑宁,也正是水琉璃的小姑子,连廷翰的妹妹。
“大嫂,你这是什么话?我可是连家的女儿,大嫂的大哥大嫂,那就是钟家正经的亲戚!再说了,我可听子渐说过,大嫂的大哥大嫂,可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好人,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人!对了,大嫂,饶夫人日后也会来京城定居吧?”连淑宁非常的期待,恨不得明天就可以见到大丫,见识一下那个传说中的奇女子。
“是的,日后如果大哥留在京城为官的话,大嫂也应该会来京城定居!听大哥说,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太小了,大嫂跟孩子们都会陪大哥一起进京城来赶考!”对于“饶夫人”这个称呼,水琉璃并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因为有这么一个受人尊敬和爱戴的大嫂,而感到非常的骄傲和自豪。
再说了,就连大哥都不觉得不开心,反而甘之如饴。那么她这个做妹妹的,也就没有任何的立场和必要,去反对或者不开心。美好的事物,干嘛反对或者不平啊?大哥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对于美好的事物,要学会欣赏,学会包容和赞许。
“哦?是这样啊,放心好了,以你大哥的能力,一定可以进入二甲。说不定,还能中个状元郎呢!”连淑宁说着让人心情舒畅的话儿,对于丈夫口子的那个传奇女子饶大丫,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大嫂啊,我听相公说,饶夫人非常睿智,那么她生的一对双胞胎,应该也非常聪慧可爱!哎呀,好期待哦,真希望可以早点见到!”
“那是自然,做母亲的那么睿智,又那么善良,生下的儿女必然既聪慧又可爱!”水琉璃非常肯定的答道,心里也很是遗憾:“唉,可惜了!田田跟川江出生的时候,我生完孩子也就一个来月。要不是孩子那么小,我没法出远门的话,我一定会去山前村给田田和川江贺喜百日!”
“哎呀,这么说,小侄儿就比饶夫人的孩子只大了一个月?”连淑宁忽然觉得很有趣。
水琉璃点点头,满脸欢喜的笑容:“嗯,正是如此!日后,这几个孩子一般大,当可以玩在一起。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堂,这些兄弟姐妹长大之后,感情也会更好一点!等我们这一辈的人都老了,孩子们也可以互相支撑,互相依靠。不至于被外人欺负了,连个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只能任由别人欺压,毫无还手之力!”
连淑宁听得一怔,原本还以为大嫂会说孩子一般大的话,可以亲上加亲,做儿女亲家。心里这么想,就不由得说了出来。
水琉璃淡淡一笑:“我是跟大哥提过,不过大哥说,大嫂不赞成表兄妹成亲,说是对后代子孙不好。嗯,就是容易生下不健康的孩子。”
“啊?竟然,竟然这么可怕?!”连淑宁吃惊的道,又很是疑惑:“不过,千百年来,这表兄妹成亲的,不是多了去么?特别是在那些世家大族里,表兄妹成亲的,那可是很常见啊!不说别的,就说我相公的大哥纳的那房贵妾,就是我太婆婆的娘家外孙女!”
水琉璃好笑的反问:“那么,你倒是好好想一想,钟侍郎的那个贵妾生的一双儿女,是不是身体都非常的弱?”
“哦,是的哟!打一出生,就是个药罐子,尤其是那个儿子,智力似乎有点问题!那个女儿,据说还有其他方面的缺陷,不过我也只是偶然听说过,并没有亲眼见到过。”
连淑宁皱眉一想,顿时就忍不住心惊肉跳,脸色煞白如纸,惊呼出声:“造孽哟!相公的大哥可真是可怜啊!相公的大哥大嫂原本很是恩爱,他压根就不想纳那个贵妾,都是太婆婆跟婆婆斗法,硬是强迫大哥纳的!”
“啊?竟然是这样?那可真是造孽哟!”水琉璃不爱管闲事,连淑宁也知道她的性格,所以还是第一次跟她说起。
“是啊,不但如此,就连大哥晚上去不去那个贵妾那里过夜,太婆婆也要干涉!如今可好,生了这么两个儿女出来,日后受苦的可是这两个无辜的孩子啊!”连淑宁说起这事,不由得又气愤又惋惜加可怜。
对于太婆婆强行给孙子塞贵妾的行为,非常的气愤和不齿,又有点担心,害怕那个有点蛮横的太婆婆哪一天,也会塞一个小妾给自己的相公。
至于惋惜,那是为相公的大哥感到惋惜,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年纪轻轻就是户部侍郎,美中不足的就是有这样一双儿女。虽然很不齿那个自己贴上来的贵妾,但是对于她那一双有点缺陷的儿女,连淑宁还是很可怜很心疼。
孩子,是无辜的。这一辈子那么的漫长,在成长的路上,他们必然要比普通的孩子,要付出更多的汗水和泪水。都是大人造孽,害了无辜的孩子,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向来过于的自我为中心的太婆婆!
连淑宁特别痛恨那些喜欢给晚辈塞小妾或者通房丫头的婆婆或者太婆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然而,明明知道,却还要故意这样做,实在让她这个做晚辈的没法打心底里去敬重她们!
钟家也是个有点名望的大家族,钟子渐有五个哥哥,六个大姐。一母同胞的哥哥就只有一个,也就是那个在整个家族之中唯一纳了贵妾的户部侍郎钟子离。另外,还有一个还有一母同胞的大姐,嫁给了一个贫寒出生的翰林学士。
大嫂谭氏,跟连淑宁的关系很好,两人相处得跟姐妹似的。在这个庭院深深的大宅门里,两人互相支撑,互相帮助。尤其是大嫂谭氏,给了连淑宁莫大的帮助。不然的话,连淑宁成亲这么久,相公身边却连一个小妾都没有,她早就被太婆婆给扣上善妒和不孝的罪名,休回连家去了!
连淑宁回到家里之后,就借口送回礼,去见了大嫂谭氏。钟子离和妻子也给安园送了庆贺乔迁之喜的礼物,是由弟弟钟子渐代为送去的,自然也就有一份相应的回礼了。
她把关于表兄妹成亲的弊端,告诉了大嫂谭氏,不过自然不会笨到说是大丫说的,只是说听一个云游的高僧说的。
谭氏听了,当即“哇”的一声就哭了,积压在内心多年的痛苦和压抑,全都在这一刻bao*发了出来。
自从相公纳了那贵妾,她就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原本温馨和谐的大房,就再也没有一天安宁的日子。那贵妾凭仗着老夫人的偏帮和疼爱,压根就没有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平时见了面连一个敷衍的礼都懒得行。
不但如此,十次见面起码就有六七次,会给她下各种令人防不胜防的绊子。每一次,只要两人有点冲突,老夫人必定是二话不说,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定会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扣在她的身上。
各种惩罚,也是花样百出,令人难以忍受。罚跪祠堂还是轻的,有的时候,甚至还罚她跪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那种被丫鬟、婆子、小厮、护院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的悲惨场景,一个月里起码要遭遇一次!
老夫人这样作践谭氏,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她的外孙女撑腰。她如此的逼迫谭氏,无非就是要让谭氏无法忍受,从而主动下堂,好把正妻的位置给让出来。
“弟妹,自从我嫁进钟家,我对老夫人哪一点做得不够好?老夫人之所以这样待我,就是因为我是夫人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就这个可笑的原因,她就要作践我!强行塞给你大哥一个贵妾也就算了,她竟然还要逼我下堂,好让她的外孙女坐上钟家宗妇的位置!”谭氏含泪控诉,心里的怒火是越烧越旺,都快要把她自个儿给烧焦了。
连淑宁非常的同情,心里对那个在外人面前装得一派慈爱的老太太,也多有不喜。她叹了口气,安慰道:“大嫂,不要太难过了!我相信好人有好报,恶人必然不会有好下场的!如今,你得花多一点精力在孩子们的身上,不要让人有机可乘!孩子们健康平安,比什么都要强!”
除了这样干巴巴的安慰几句,连淑宁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似乎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老夫人蛮不讲理,大伯(连淑宁丈夫的大哥)又是个愚孝的,谭氏又不够强势,也没有个得力的娘家。那个贵妾,又是个骄横霸道的,不说谭氏了,就连她这个隔房的二少夫人,都得让着大房的这个妾室。如果不是钟子渐是三品大员,是堂堂的金吾卫的指挥使的话,这个小小的贵妾,一定会将她这个跟谭氏走得很近的二少夫人给踩在脚下。
谭氏抹泪道:“这老夫人的心,可真是狠毒啊,凭着个人的不靠谱的喜恶,就可以将别人的人生践踏在她的脚下!没有良心啊,做人的底线都不要了,竟然还有脸面到处去宣扬她自己出身于什么百年世家!”
“是啊,谁说不是呢?唉,都七老八十了,那么爱折腾,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大伯也真是,为什么就不能够强硬一点,要知道,愚孝可是非常愚蠢的!愚孝,也不是真正的对老人家好,更不是顾全大局的最好方法!愚孝,对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弊大于利的!”
连淑宁看着这样绝望的大嫂,忍不住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很久的话,这些话她想说已经很久了。可以说,自从嫁进钟家没几天,她就很想说了。
窗外那棵一人抱的大树后面,钟子渐跟大哥钟子离已经站了很久了,将里面二人的对话,差不多都听了去。兄弟俩忍不住对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悲伤,还有某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钟子离心里的震惊,尤其的深刻。他开始反思自己过去的言行,反思自己到底是否是愚孝,愚孝是否可取,以及愚孝的危害。对妻子跟她生的一双儿女,他也更多了几分心疼和愧疚。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开始有了变化,一点一滴的在改变着。他的变化,对于妻子谭氏跟弟弟钟子渐来说,自然是喜闻乐见的。然而,却被老太太所厌恶,那个原本不可一世的贵妾,开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当然,这是后话,日后再提。日后,围绕着这个贵妾,闹出了一连串的大事件。从而,也将大丫推到了风口浪尖,由此她正式从幕后走到台前,在京城的贵妇圈里,展现出了她彪悍、睿智、勇敢、坚强的巾帼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