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饶守礼一家,饶守勤不禁喜极而泣。
娘终于知道心疼他了,这是不是代表,日后他可以有安生日子过了?妻子温柔贤惠,几个儿女又都孝顺、懂事、有本事,只要娘不搅风搅雨的话,他这辈子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三千两回来了,婆婆也非常意外的,回心转意了,对她也算和善。刘香椿心情舒畅,也就不跟丈夫计较那么多了,两人很快就和好如初。
只是,大丫的爷爷奶奶坚持要分家另过,无论饶守勤怎么恳求,也不肯答应他。潘氏自己去找了里正、族长跟村老们,打定要来个彻彻底底的分家,让几个儿子自立门户。在潘氏的坚持下,偌大的老宅,被一分为二,二老占一半;其余一半,就给了饶老四一家。
饶老三一看,没有自家的份?这怎么行啊?这可不行,这不是欺负人嘛?当即就跳脚,冲自己的老母亲嚷嚷:“为啥,娘啊,为啥这么偏心?二哥一家惹娘伤心难过了,如今又不在村里住,不给他家分房子,那也说得过去。然而,为啥俺家也没有房子呢?这不公*平,没有天理了,俺绝对不会答应的!”
潘氏冷哼:“这由不得你答应不答应!这三十多年以来,你什么时候孝敬过父母?从小到大,村里人一提起你,哪个不是说你又懒又馋?小的时候就不说了,然而你成亲之后,依然是又懒又馋。不但你这样,连你婆娘还有儿女,几乎个个都是又懒又馋的!平日里叫你挑担水,你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把水桶给摔破。好不容易有那么几次,顺利的把水给挑回来了,却只有小半桶!
让你婆娘煮餐饭,那饭次次都半生不熟,叫她洗个碗,哪一次不打破一个碗,她似乎就活不下去!农忙的时候,你跟你婆娘,哪一次不装病?两口子轮流的装病,没病那个去了地里,也是懒得让人无法忍受。一个壮劳力干的活儿,还没有七八岁的孩子多,可真是有出息啊!”
潘氏歇了一口气,继续道:“就这样的事情,多得数都数不清,俺都不想多说,免得把自己给气出个好歹来。你搬出去住吧,俺可以给你十两银子,你自己找里正买一块宅基地盖房子。俺还想多活几年呢,不想再日日的见到你,那宅基地你也买得离俺远一点,逢年过节来一下,也就足够了!”
“不行,十两银子,哪里够啊?老宅的房子,可是青砖大瓦房,起一座五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厢房的话,没有百十来两,是如何也不够的!起了房子,还得打家具,也得十来两的银子!”孟氏生怕丈夫答应,连忙抢先说道,还提出了很苛刻的要求。
果然,一下就把本来就很郁闷烦躁的老太太给激怒了,她猛然拍了一下桌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这十多年以来,你们夫妻二人好吃懒做,恐怕连自己吃的那份口粮都没有挣到。你们生养的五个儿女,也只有小草还是个好姑娘,其余四人也都是又懒又馋又自私的!这么些年以来,俺这个老婆子当牛做马的伺候你们,帮你们养大了儿女,到了今时今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没得你们都三十好几了,自己生的儿子都可以娶媳妇了,还得俺这个老婆子出银钱给你们修青砖大瓦房。这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说破天俺也不会再纵容你们!就十两银子,爱要不要,若还是唧唧歪歪的话,俺连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了!”
小草,正是饶老三的女儿,排行第五。也是最小的孩子,从小就被孟氏所不喜,过得比大丫小的时候还要辛苦。大丫小的时候,虽然要从早忙到晚,但是好歹还有一个真心疼爱她的阿娘。大哥向东,也对大丫很好。
饶老三连忙呵斥孟氏:“你这个臭婆娘,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娘自己才十多两银子,肯给俺们十两,这说明娘还是打心底里心疼俺们的!十两银子也不少了,起一座五间正房,四间厢房的土砖小院,也足够了!”
他虽然又懒又馋,但是头脑比谁都要转得快,眼前的情形,摆明了娘是寸步都不会让的。如果再坚持下去,当真会连一个铜板都甭想要,当年大哥和五弟被那样赶出老宅,可不就是因为娘的固执和死心眼么?她这人确实耳根子软,但是一旦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
“很好,懂事了就好!”见老三这次没有继续给她添堵,潘氏的心里终于好过了一点,就放柔了一点态度,耐心的叮嘱道:“如今正是夏天,打土砖的话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干透。木材什么的,也赶紧准备,雇上几个汉子一起上山去砍回来。这老宅你们可以再住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如果房子还没有盖好的话,那你们就去野地里住吧!”
“是。”饶老三除了顺从,还能有什么办法?这老宅,爹娘愿意给谁,不愿意给谁,在这十里八乡,做父母的是有这个权利的。
老宅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
大丫主动跟饶守勤说:“爹,如今老宅那边消停了,奶奶也醒悟了。女儿想了一下,从现在开始,每个月给爷爷奶奶二两银子做伙食费吧!然后,每隔三天送一只鸡或者一条鱼、六个鸡蛋过去,青菜水果也适当的送一些,也不要多送,够爷爷奶奶吃的就是了!”
“好,这个主意好,还是你想的周到!送多了,反而会被老三和老四家盯上,那样反而麻烦多多,你爷爷***日子也不会清净!”饶守勤深以为然,点头不止。
外人都说,他的这个大女儿是个彪悍的小娘子,其实她比谁都要善良,都要心软。这不,娘一不闹腾了,愿意过安静日子了,她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好好的孝敬爷爷奶奶。
安排好了家里的事情,大丫就带上借条和银票,请云雾哥作陪,去县城还债去了。先是去了一趟墨香斋,还了岳掌柜的银票,取回借条,寒暄了一阵,就去了集萃楼。
苏掌柜的在后院,云雾哥没有跟进去,就在伙计的引领下去了二楼的竹轩喝茶歇息。大丫直接去了后院,这是来还银子并感谢人家的,姿态总得放低一点。
“唉哟,饶姑娘啊,少东家等你很久!快快有请,少东家在别院呢,请你跟我一起去!”见到大丫,苏掌柜那叫一个激动啊,她再不来的话,他就不得不亲自跑一趟山前村了。
这两天,也不知道长安做了什么错事,招惹了少东家。眼见着,长安极有可能就要从掌柜的位置上下来,做回跑堂的伙计了!这可怎么行啊?长安在集萃楼上工,都快有十年了,眼下正准备定亲,这一下又变成跑堂的伙计,那亲事可就要泡汤了!
啊?在别院啊?大丫有点为难,她都十五岁半了,孤男寡女的,多少得注意一下。而且,因为大哥的强烈反对,她在潜意识里对任渐离有一点戒备。
幸好,她今天有要事在身,刚好可以拿来回绝:“不了,苏伯,我答应爹娘,要在午饭之前赶回去。等会我还得去街上采买一些东西,今天是春来表姐家的小宝贝的一岁生辰,家里正等我买了肉菜下锅呢!这银子,麻烦苏伯帮我还给少东家,并帮我收回借条,谢谢!”
“也好。”苏掌柜就深深的叹口气,接过银子,又顺手写了一张收据,说明代任渐离收了饶初月多少借款。
大丫见苏掌柜眉头紧皱,满腹心事的样子,就忍不住关心的问道:“苏伯啊,你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我能帮上忙么?”
“月儿啊,”苏掌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勉强笑道:“没啥大事,就是集萃楼里的事情,你放心回家去吧!”他看得出来,大丫似乎是在躲着少东家,而少东家现在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隐隐约约的,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也忍不住担心。
也罢,大丫这孩子是对。如今她都十五岁多了,是个大姑娘了,豪门大宅里的少爷公子,哪里是那么好亲近的?以她的为人和志气,哪里是可以受得了约束和委屈的?算了吧,他没法跟她说些有的没的,那就两不相帮,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苏掌柜站在二楼的窗边,目送着大丫远去的背影,心里又深深的叹了口气。长安啊长安,老舅帮不了你,一切就看你自己运气了。希望少东家能明白事理,不随意迁怒他人,做出让忠心的手下心寒的决定。如果少东家不是个值得效忠之人,那么长安离开集萃楼,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大丫不知道苏掌柜心里的纠结,她拉着云雾飞快的找了一个布庄,买了几匹布,一些日用品,两人就又赶着马车出了城。
“月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云雾很是担心,连忙关切的问道。
“哥,苏掌柜的说,那任公子让我去别院见他。我就找了个借口,推辞了,因为害怕会被留下,所以走快一点!”在云雾面前,大丫也没想隐瞒,他可比爹娘更值得信赖。
云雾一愣,试探着问道:“月儿啊,那任公子,你不想嫁给他么?”长相俊美,文武双全,家境富裕,这可是一般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
就比如香草,只不过一个主簿的儿子,她就不惜背叛好姐妹,伤害家里人,千方百计的将马跃抢*夺了过去。当然,他相信,大丫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不过,那个任渐离,也是马跃压根就比不了的,又跟大丫有多年的情谊。
所以,他这才有点疑惑,当初任渐离来提亲,大伯一家为啥要拒绝?只不过是定亲而已,年龄不够十六岁,又有什么关系?莫非,其中有什么不得不说的缘故?
“是大哥坚决反对,他说任公子或许不是良人,在对任公子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之前,还是不要答应为好!”大丫的心里也正有点纠结,需要一个可以倾诉之人,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反正,云雾哥嘴巴很紧,也从来就跟是另外一个向东一样,对她关爱有加。
云雾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向东的直觉一向很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就听他的没错!而且,就算向东判断错了,他也是你大哥,不说要顺从他,起码也得跟他沟通好,达成共识。你们兄妹几个,这些年都不容易,一起从没饭吃没衣服穿走过来,又一向都很要好,这份情意难得,还是不要有隔阂的好!”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大丫点点头:“嗯,我知道。反正,我也才十五岁半,一点也不着急。其实啊,我是打算二十岁才成亲的,不过周围的人成亲太早,一般十五岁就成亲了。所以,我才折中了一下,定在了十八岁!”
“这样是对的,师傅不是也说了吗?女子太早生孩子,自己的身子骨都没有长好,容易难产。男子太早成亲,也不是好事,对身体是有损害的。这不,他还要求我们几个,不到二十二岁,不得成亲呢!”
云雾忍不住咧嘴笑了。
其实,他知道师傅提出的这个要求,还是大丫私底下跟师傅说的。师傅听了她的那些分析,觉得很有道理,这才制定出来的新规矩:但凡是他的徒儿,男子必须满了二十二岁才能成亲,女子放宽了一点条件,十六岁以下坚决不能成亲!提倡女子满了十八岁成亲,满了二十岁生孩子,无论男子还是女子,十五岁以前不定亲!
葫芦县南郊,任渐离的别院。
“什么?她竟然拒绝来见我?!”接到苏掌柜派人送来的消息,任渐离温润的眼眸刹时染上了寒霜,变得凌厉如刀。
好啊!饶初月,饶大丫!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对你的真心的?很好!非常好!如此,就莫怪我不客气了!原本,我还有一点愧疚,如今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可以心安理得了!
“任渐离在别院的荷花亭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夜幕降临的时候,他终于最后下定了决心,就对着空气,冷喝一声:“冷一!”
“属下在,请主子吩咐!”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了出来,仿佛是凭空出现的。
“速速传令下去,让饶向东兄弟三人在牢里吃点苦头!”他的声音异常的冷冽,仿佛带着千年的寒冰。
“是,属下遵命!”冷一听了这样的命令,这样的声音,一向硬心肠的他,也不禁颤抖了一下。
要知道,向东兄弟三人,可是饶姑娘的兄弟,是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兄弟。主子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都设计把人家送进了牢狱,这还不算,竟然要让人家格外的“关照”。这样做,实在有点不够磊落,如果有一天被饶姑娘知道了,主子将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她?
不过,这也不是他这个做暗卫的能够操心的,他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一点也不敢耽搁,飞快的收拾了行装,翻身上了自己专属的坐骑,连夜出了葫芦县,直奔苏州而去。
与此同时,还在表姐春来家里参加喜宴的大丫,意外迎来了一个满脸焦急的客人。此时,大丫正在厅堂里逗小宝贝,客人被负责迎宾的二丫,给带去了大丫家。这是客人提出的要求,并直接说要见大丫,小寒和二丫都认识这客人,也就照办了。
“大丫姐姐,岳掌柜来了,二丫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吗,把他带去你们家了!看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你赶紧的回家去!”小寒飞奔来报。
什么?!听了小寒的话,大丫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直觉事情不妙!她连忙撒开脚丫子,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到了家中。
“岳伯父,您怎么来了?”大丫连忙迎了上去,看岳掌柜的脸色,她可不认为,他是特意来喝喜酒的。
“月儿啊,你大哥他们出事了!向东、向西和云山,都被抓了起来,如今正在苏州府的牢房里呢!对了,汪师傅的儿子,也被抓了起来,跟向东几个关在了一起。幸好汪师傅逃过一劫,这才得以找到苏州墨香斋的掌柜求助,送了书信回来!”
岳掌柜声音哽咽,满脸的悲戚,那三个孩子,他可是视为子侄。尤其是向东,深得他的喜欢,孩子们出事了,他是真心的伤心难过。
“什么?大哥他们被关进了牢房?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大丫一听,顿时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心里堵得厉害,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岳掌柜掏出一封书信,大丫一目十行的看完,心里不禁掀起了狂风巨浪,不禁喃喃的道:“竟然,竟然是无意中得罪了苏州知府的宝贝儿子,而且还打伤了那纨绔公子?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得罪了知府啊,堂堂的知府大人,对于小老百姓大丫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官啊!如果说,她是一条柳叶大的小鱼,那么知府大人就是那鲨鱼,一口吞下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怎么办呢?”大丫脸色煞白,颓然跌坐在了地上。